百里东君的轻功虽卓绝如流云逐月,武功却实在平平。想从 “小西施” 手下脱身显然是痴心妄想,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被步步紧逼,退到楼下与言千岁对战的司空长风身后,两人背靠着背结成了防御之势。
“你怎么还没走?” 司空长风枪尖急转,逼开言千岁的鬼头刀,抽空回头低喝。“你看上面。” 百里东君生无可恋地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满是绝望。话音未落,小西施已从二楼飞掠而下,裙裾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与言千岁一前一后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她娇笑道:“真是小看小老板了,没想到你武功平平,轻功却这般不错。只是就这几步路,想从我这里过去还不够哦。” 她话锋一转,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这样吧,姐姐看少年郎生得俊俏,也不忍斩尽杀绝。不如……” “不如把我们放了?” 百里东君立刻顺坡下驴,赶紧接话。哪知这话一出,小西施脸上的娇笑瞬间敛去,眼神淬了毒般阴冷:“说什么玩笑话!不如你们两个活一个,死一个!” 她目光扫过角落的诺亚,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对了,还有旁边那位小妹妹,留下和你们当中的一个做伴儿,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同时朝着诺亚的方向望去,异口同声道:“你还没走?” 诺亚缓步走到他们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往哪儿走?你们两个有武功的都走不掉,我难道能插翅飞出去?”
旋即她嘴角攒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目光落在小西施身上:“这位姐姐还真是厚此薄彼,怎么到我这儿就没得选了呢?不过你说的对,黄泉路上有伴儿才不会孤单。” 诺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底却不见半分暖意,看得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心里发毛,都以为她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不过嘛……” 她拖长了语调,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这作伴儿的,自然不会是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右腕上的星鞭突然发出噼啪的电流声,金色电光在掌心跃动,映得她半边脸颊忽明忽暗。那鞭子像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带着破空的锐啸,眨眼间就缠上了小西施的脖子。
小西施脸上的凶戾还未褪去,喉咙便被星鞭死死勒住,刚要出口的惊呼卡在喉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她双手拼命去抓缠在颈间的星鞭,却被鞭身跳跃的金色电蛇狠狠弹开,掌心瞬间烫起一串燎泡。星鞭上的电流顺着肌肤蔓延,她浑身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本娇俏的脸蛋涨成猪肝色,眼球因窒息而向外凸起,布满狰狞的血丝。
诺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掌心缓缓收紧,星鞭上的电光越发狂暴,鞭身如活物般越收越紧。小西施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向内凹陷,骨骼摩擦的脆响在寂静的酒肆里格外刺耳。她的双脚离地悬空,四肢徒劳地胡乱蹬踢,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致命的束缚。
随着诺亚再次发力,星鞭迸发金光,锯齿纹路浮现。小西施身体弓起,喉咙撕裂,鲜血顺着鞭缝涌出。她眼神从惊恐到绝望,最终失去神采,脑袋歪向一边,舌头挤出嘴角,挂着血沫涎水。诺亚却没有立刻松开星鞭,反而加大了力道,星鞭上的电流疯狂窜动,将小西施的身体电得剧烈颤抖。直到对方的身体彻底失去挣扎的力气,四肢软绵绵地垂下,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她才缓缓收回手。星鞭带着淋漓的鲜血与碎肉抽离,小西施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脖颈处留下一圈深可见骨的血痕,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向肩膀,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天花板,嘴角还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恐惧与痛苦。顶着“学正”这张人皮面具下的雷梦杀,哪怕已经在江湖混迹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酒肆里只剩下星鞭收回时电流的噼啪声,以及几人沉重的呼吸声。地上的血迹蜿蜒流淌,与破碎的瓷片、泼洒的酒水混在一起,弥漫开刺鼻的腥甜。
“早就说了,做人不该厚此薄彼的。” 诺亚甩了甩星鞭上的血珠,语气里透着一丝轻飘飘的惋惜,脸上的杀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与她毫无关系。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互看一眼,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喉咙里像是卡了团棉花。百里东君率先找回声音,结结巴巴道:“原、原来你会武功!”“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 诺亚挑眉,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星鞭上残留的血痕,“我只是从来没动过手,谁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
她转身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言千岁,以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黑衣人,眼神骤然变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杀手的眼睛里不能出现畏惧?畏惧刺杀的对象,你还有胜算吗?” 话音刚落,她突然扬声道:“楼上看戏的那位,可以出来了吧!” 地上的黑衣人勉强撑起身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二楼,看清栏杆上的人影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学正?”
坐在栏杆上的人闻言不由得挠了挠额头,苦笑道:“学正,真是个难听的名字。” 说罢伸手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朗声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姓雷。” “雷?哪个雷?雷家堡的雷?” 言千岁显然没反应过来,握着鬼头刀的手微微发颤。雷梦杀指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哎,也可以这么说。虽然雷家堡不喜欢我这个不听话的子孙,但我还是这个家的。” 他一脸认真地强调,说罢还郑重地点了两下头。司空长风像是突然猜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你是‘灼墨多言’雷梦杀?”
诺亚也抬眸望去,只见那人穿着和黑衣人一样的衣服,眼神明亮如星 —— 原来他就是萧若风让自己等的人。星鞭在她掌心悄然收起,化作细碎的光点隐入腕间的珍珠手链,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电流气息。
雷梦杀从二楼飞身而下,衣袂带起一阵清风,稳稳落在诺亚他们身前,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恰好将三人护在身后。此时的诺亚还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对这个话痨公子的印象深刻到骨子里。
言千岁握紧鬼头刀,沉声道:“原来是灼墨公子,久仰。”
“你久仰什么久仰?” 雷梦杀当即连珠炮似的怼了回去,语速快得像蹦豆子,“你是金口阎罗,我是灼墨多言。你不爱说话,我一张嘴就能把人说死,咱两根本不是一路人,甭跟我客套这‘久仰’二字。反正你再多手下也打不过我一个,不如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折柳相送就此别过,多好?”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魔性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雷梦杀身后的百里东君忍不住凑到司空长风耳边:“这位就是你说的北离八公子之一?”
“对,灼墨,多言。” 司空长风嘴角抽了抽,显然也没料到雷梦杀的话痨属性如此突出。
诺亚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哪是灼墨多言,分明就是话痨本痨!萧若风之前怎么没提这茬?”百里东君眯着眼睛点头,对着司空长风小声附和:“嗯,确实是个话痨。” 哪知话音刚落,雷梦杀的声音就从前面飘了过来:“二位,我能听到哦。” 被当场抓包的两人顿时尴尬地拱手行了一礼,脸颊微微发烫。言千岁却不肯罢休,横刀而立:“有幸讨教。”
雷梦杀的嘴像装了机关枪,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哎哎哎,你又来了不是?嘴上说着有幸,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能不能真诚点?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琢磨,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出门就遇上雷门第一少年英才、北离八公子中最最最最难对付的灼墨公子 —— 也就是我!你怕不是今天出门忘查黄历,去年出门忘告乃翁了吧!” 说着他突然转身搭住百里东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世界上世事难料,你遇上我,就是你的不幸啊。” 这话显然彻底激怒了言千岁,他怒吼一声挥刀便砍。雷梦杀眼神一凛,指尖凝起蓝白色电光,雷门惊神指快如闪电,稳稳接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刹那间,周围空气中蓝白色电流四溢,噼啪作响的电光映亮了半边天。不过几招功夫,言千岁便被电流击中肩头,踉跄着退出酒肆,狼狈地摔在门外的泥水里。
眼见战场转移到了外面,百里东君他们赶忙跟了出去,想看看这灼墨公子的真本事究竟如何。雷梦杀站在门口叉腰大笑,电流在指尖跳跃,活脱脱一只得了势的花孔雀。就在这时,旁边铺子里的卖油郎和卖绣品的老太太突然快步走到言千岁身边,三人呈犄角之势将雷梦杀围住。卖油郎冷声道:“雷梦杀你确实厉害,但你一个人能抵得过我们联手吗?”
司空长风见状握紧银枪准备上前帮忙,谁知天空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男声:“谁说他是一个人了?”
诺亚抬头望去,只见漫天花瓣伴着悠扬雅乐飘落,一位青衣男子执萧而立,踩着花瓣缓缓从天而降,衣袂翻飞如流云拂过。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在下清歌公子洛轩。” 雷梦杀望着来人朗声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洛轩轻盈地跃上旁边的树梢,衣摆扫过枝头嫩芽,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只准你能来,我便来不得?”
这时司空长风又化身 “江湖百晓生”,兴奋地解说起来:“清歌公子!这就是八公子中的雅公子,据说每次出现在人前不是有雅乐相伴,就是有花瓣落雨。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张说辞,没想到今日一看,这世上还真有这么……” 话还未完就被百里东君打岔:“这么做作的人啊。”
靠在店门口柱子旁的诺亚挑了挑眉,望着树上衣袂飘飘的洛轩感慨道:“不这样怎么配得上风雅的名号?一个大男人活得比女人还精致!”
雷梦杀和洛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旋即雷梦杀身形一闪,瞬间来到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身后,一手一个抓着两人的后领便运起轻功离开。空中还飘荡着他滔滔不绝的声音:“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有家室不方便带你。看你刚刚的身手想来是能跟上来的,我带他们先走一步。当然如果你不想,也可以留下来和洛轩一起,陪他们打一架!” 诺亚听到这话只觉得雷梦杀不愧是话痨本痨,都这时候了还能说这么多。她脚尖轻点地面,旋即跟了上去 —— 打架?那是不可能的。有人愿意收拾残局,她何苦留下浪费力气。身后雅乐与兵刃交击声渐远,洛轩的青衣身影在花瓣中穿梭,倒真成了这肃杀街头难得一见的奇景。
雷梦杀拎着两人一路疾行,最终停在奚若寺的山门处。诺亚刚赶过来,就听见雷梦杀对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皱着眉道:“嘶,怎么现在探子取名字都这般讲究了?说吧,有什么消息没有?”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眼神里满是茫然。诺亚站在一旁看得清楚,瞬间明白雷梦杀认错人了 —— 他把这两人当成了萧若风安排的接头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她突然起了玩心,倒想看看以雷梦杀这跳脱性子,得知真相后会是何等表情,想必一定很有趣。于是她索□□不关己地抱臂站在一旁,闭口静待事态发展。
果然,在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下,得知真相的雷梦杀当场抓狂,他攥着拳头在原地转了两圈,强忍着脾气问道:“所以,你还真就是脑子犯浑,想闯出点名堂来 ——” 他越说越欲哭无泪,指着百里东君,“于是从家里偷了张地契,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开酒肆卖酒?”百里东君一本正经地纠正:“哎,准确地说,我是酿酒师。”
雷梦杀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转向司空长风,语气里带着哭腔:“而你,该不会就真是无父无母的江湖浪人,恰好来到采桑城,他 ——” 他指着百里东君,“能给你免费的酒喝,你就打打杂吹吹水,白吃白喝地住下来了?” 司空长风摸了摸鼻子,认真提醒:“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措辞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雷梦杀望着苍天欲哭无泪地干笑几声:“呵呵呵,苍天啊!我是不是脑子抽了?我还以为您们二位是老七派来的支应,结果你们不过是…… 过路的!所以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好不容易伪装来的身份跑去救你们,呵呵,我要疯了。”
诺亚在听到 “老七” 二字时心头微动,知道他说的定是萧若风。想起这几日司空长风老挂在嘴边的北离八公子诗,她暗自推测 —— 萧若风与雷梦杀、顾剑门,还有今日见到的洛轩想必是师兄弟。如此说来,萧若风也该是八公子之一,会是谁呢?凌云公子是顾剑门,清歌公子是洛轩,灼墨公子是雷梦杀,容貌绝代的是柳月公子,剩下的便只有风华公子、卿相公子和无名公子了。至于墨尘公子,据司空长风描述,萧若风的面相并不相符。
“风华难测……” 诺亚想起之前与萧若风相处时,他那些不动声色的算计与试探,唇角微微勾起 —— 风华公子,倒真是名副其实。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这荒诞的场面让诺亚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雷梦杀还在为认错人而捶胸顿足,忽然转身朝着寺庙里的朱红柱子撞去,“咚” 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寺门处回荡,让一旁的百里东君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不忍看,司空长风则是一脸惊讶地张大了嘴。
“哎,你怎么只问我们不问诺亚?” 百里东君赶紧上前拉住还想再撞的雷梦杀,指着一旁正折着树枝往火堆里添的诺亚,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雷梦杀猛地转过身顺口怼道:“我问她什……” 未说完,他突然一拍大腿,眼神亮了起来:“是啊!老七只说有支应,没说一定是男的!而且这姑娘身手不错,就是下手有点狠。不对啊……” 他摸着下巴,一边绕着诺亚打量,一边在心里嘀咕,“她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噢!” 雷梦杀突然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你你你…… 是老七之前在树林里救的那个姑娘?” 诺亚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雷梦杀顿时来了精神,凑到她跟前,两眼放光地问道:“老七之前说的那个支应,就是你吧?”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灼墨公子。” 诺亚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你早就知道我找的是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雷梦杀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的石头上,满脸委屈地问道。诺亚拾起一段枯枝扔进火堆,火星噼啪溅起:“我是想说来着,可你话那么密,我插得进去吗?况且,从你之前的行为来看,你显然默认萧若风派的支应是男的,我就算说了,你会信吗?现在的采桑城各方势力聚集,你既能扮成宴别天的侍从,又怎么不会怀疑我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奸细?”
“我…… 你……” 雷梦杀伸出手指着诺亚,半天只憋出两个字,指尖还因激动微微发颤。“虽然我现在才说,但这并不妨碍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我们相认的时间刚刚合适。” 诺亚说完,用手里的枯枝轻轻一挑,便将他悬在半空的手指按了下去,动作自然得像拂去一片落叶。
雷梦杀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强颜欢笑道:“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那笑容比哭还勉强。一旁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他们从未想过,向来能把死人说活的雷梦杀,竟然会在口舌上栽得如此彻底,就这样轻易败下阵来。这时,从外面进来的洛轩刚跨进寺门,就见到这有趣的场景,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你这次遇到对手喽!” 说着,他慢悠悠走过来,同情地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指尖还故意在他背上多按了两下,像是在安抚战败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