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休憩转瞬即逝。对于刚刚从千韧云阶那炼狱般的考验中挣扎出来的少年们而言，这点时间甚至不够平复急促的呼吸和酸痛的筋骨。但在雾隐门执事弟子淡漠的催促下，无人敢抱怨，只能强撑着站起来，跟随指引，走向云海深处。

穿过一片由奇异玉石构筑的廊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位于孤峰之顶的露天平台，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流云与天空。平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石碑，而是一口巨大无比的古井。井口氤氲着七彩霞光，井壁雕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这便是雾隐门的测灵井，远比寻常测灵碑更为精准玄妙。

井旁，站着数位气息渊深的内门长老，先前那位玄云子长老也在其中。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这批仅存的百余位少年，带着审视与期待。

“肃静！”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长老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第二关，测灵台。此乃测灵井，能窥尔等先天根骨，无所遁形。上前来，将手悬于井口上方，放松心神即可。”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灵根资质，几乎决定了修仙之路的起点与终点，这是赤裸裸的天赋检验，做不得半点假。

一名华服少年率先走出，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悬于井口。顿时，井中霞光涌动，一道璀璨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高达丈许，光柱之中隐约有波涛之声！井壁上一枚代表“水”属性的符文大亮。

“水灵根，六品！上佳！”负责记录的外门执事高声唱喏。 华服少年脸上露出傲然之色，满意退下。

接着，一位气息已然达到炼气三层的少年上前。手刚放上，井中喷涌出一道灼热的赤红光柱，凶猛爆烈！ “火灵根，五品！优异！” 人群一阵低呼，五品灵根已是难得的天才。

考核继续。不断有人上前，井中喷涌出或强或弱、或金或绿的各色光柱，代表着不同的属性和品阶。通过者欢欣鼓舞，淘汰者面如死灰，黯然离场。

那位曾被王毅凡注意到的、气息沉凝的赵昊走上前。他神色平静，将手悬于井口。 “嗡——！” 一声清晰的剑鸣自井中响起！一道纯粹无比、锐利无匹的白金色光柱悍然冲起，高度甚至超过了之前的五品火灵根，光柱边缘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金灵根，六品！纯度极高，蕴含锋锐之意！极佳！”执事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激动。几位长老也微微颔首，露出满意之色。赵昊嘴角微勾，退到一旁，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带着一丝睥睨。

终于，轮到了王毅凡。

他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上前。他的衣着最为寒酸，身上甚至没有半点灵气波动，在之前的第一关就已引人注目，此刻更是焦点中的焦点。

“咦？那个凡人小子还真敢上来测？” “哼，走了狗屎运爬上云阶罢了，测灵根可是实打实的，看他现原形！” “估计连让测灵井起反应都难吧…”

低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王毅凡充耳不闻。他走到井边，看着那口霞光流转的古井，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悬于井口之上。

一瞬间，整个测灵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测灵井。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井毫无反应。

没有光柱，没有异响，甚至连霞光的流转都似乎停滞了一瞬。井口死寂一片，仿佛他手下方是一片虚无。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废灵根？连一品都没有？” “我就说吧，凡人就是凡人，侥幸过了第一关又有何用？” “真是浪费名额…”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针一般刺来。王毅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难道…真的不行吗？

台上的几位长老也微微蹙眉。玄云子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明明感觉这少年心志非凡。

就在负责记录的执事叹了口气，准备挥手示意他下去，并宣布“无灵根，淘汰”时——

异变陡生！

测灵井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井壁所有符文疯狂闪烁，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紧接着，井中那七彩霞光非但没有凝聚成单一光柱，反而像是被打翻的染缸，所有颜色疯狂地涌动、混合、碰撞！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属性的灵气光芒杂乱无章地喷涌而出，却又无法形成任何稳定的形态，只是在井口上方形成一片不断翻滚、混沌不堪、灰蒙蒙的雾气！

这雾气既不璀璨，也不耀眼，反而显得浑浊、黯淡、毫不起眼，与之前那些纯净亮丽的光柱形成了天壤之别！它没有任何属性特征，也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就像…就像一团毫无用处的、混乱的废气！

“这…这是什么？”记录的执事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毫无章法，属性杂驳到了极点…” “所有属性都有反应，却又都无法凸显，互相干扰抵消…这岂不是比单一低品灵根还不如？” “废灵根中的废灵根？真是闻所未闻！”

长老们也都面露惊疑，纷纷交头接耳，神识不断扫过那片混沌雾气，却都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这种“全属性”反应，理论上应是绝世天才，但表现出来的却是如此不堪的混沌状态，灵气感应微弱且混乱，根本无法用于修炼任何一种功法。

赵昊看着那团混沌雾气，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原来是个‘混沌废体’，难怪能爬上云阶，怕是蛮力使尽了吧。”

玄云子长老眉头紧锁，仔细观察了片刻，最终缓缓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此子灵根…反应异常，属性杂驳混沌，灵气感应微弱无序…于修行之途…恐艰难万分。评级：下下。”

“下下”！

这个评级如同最终审判，砸在了王毅凡心头。虽然未被直接宣布淘汰，但这几乎是否定了他修仙的可能性。

周围的嘲笑和怜悯目光更加肆无忌惮。

王毅凡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从云端瞬间跌落谷底。那种巨大的落差和失望，几乎要将他击垮。他紧紧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然而，就在那片混沌雾气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灰蒙蒙的雾气最核心处，有那么一刹那，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了天地初开、万物本源意味的混沌色泽，它并非任何已知颜色，却仿佛包容了一切。

但这异象太快太隐晦，瞬间便被混乱的属性光芒彻底淹没，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毅凡默默地收回手，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回人群边缘。周围的喧嚣和议论仿佛都离他远去。

他通过了第二关，却得到了一个比淘汰更令人绝望的结果。

混沌废体…下下评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