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立方知晓母亲带来的爆炸性消息后,作为女儿,一种强烈的、基于家族责任感;作为母亲,或者说同为女性,一丝对孩子的怜悯或是对弱者同情的不安攫住了她。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上海浦西老宅】
午后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茶桌上。叶立方心神不宁地摆弄着茶具,将森吉德玛那石破天惊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担忧,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前来喝茶的姑姑叶德榕和表嫂江澜。
空气沉默了几秒。
叶德榕率先打破了寂静,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历经世事的复杂情绪。
“唉……这孩子……”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鄙夷,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悲悯的心疼,“说她蠢吗?是有点。但凡有点心机和算计的女孩,碰上贻方这样的,哪个不是千方百计要先把那纸证书攥到手?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星沙那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可她偏偏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要么是太天真,对人性、对豪门缺乏最基本的警惕;要么……就是她对贻方,对我们叶家,是付出了真心的,以为真心能换真心,不需要那些冷冰冰的条文来保障。”
“可现在,”叶德榕的声音低沉下去,“真心被放在天平上,发现远远比不上利益和算计来得重。她等于是赤手空拳地站在战场上,对方却武装到了牙齿。这让人……怎么不心疼?”
江澜安静地听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温热的杯壁。她气质沉静,眼神却通透。
“妈说得对。”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却清晰,“这不是蠢,是‘误判’。她误判了贻方哥的担当,也误判了豪门游戏的规则。她以为生了孩子就是最牢固的纽带,却不知道,在这里,感情和血缘,有时候恰恰是最容易被牺牲的东西。”
她抬起眼,看向叶立方,目光里带着询问:“立方,那你觉得……我们该告诉她吗?”
叶立方蹙紧眉头,这正是她最纠结的地方:“我不知道。妈(森吉德玛)的态度很明显了,她不会主动说,可能还希望永远瞒着,这样方便她……‘处理’。我们要是去说,等于拆台。”
“但瞒着对她公平吗?”江澜反问,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力量,“她现在就像蒙着眼睛走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我们有能力帮她摘下眼罩,哪怕前方依然是悬崖,至少她能看清处境,自己决定是退是进,或者……想办法抓住点什么能抓住的。”
叶德榕赞许地看了儿媳一眼:“澜澜说得在理。这件事,瞒着才是最大的残忍。袁袁那孩子,有知情权。至于她知道后是怨是恨,是争是抢,还是干脆带着孩子彻底离开,那是她的选择。我们替她做决定,哪怕出于‘好心’,也是一种傲慢。”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立方,你不方便出面。这件事,我和你嫂子来处理。我们找个机会,去一趟星沙。就以看看孩子、散心的名义。得当面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也显得太不尊重。”
叶立方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有姑姑和嫂子出面,至少方式会更温和,更能照顾到袁袁的情绪。
“但是,”叶德榕语气严肃起来,“话要说清楚,立场也要摆明白。我们告诉她真相,是出于不忍和一点公道心,不是代表叶家去承诺什么,更不是鼓励她去争什么。只是让她知道,她脚下的地基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结实,让她早做打算,为自己和孩子多考虑。千万别让她误会我们是去替贻方或者叶家‘安抚’她,那才是真的侮辱人。”
江澜点头:“我明白。我们就做那个递消息的人。至于后路怎么走,得靠她自己。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看清现实、真正长大的机会。总是依赖别人(哪怕是贻方哥)的‘良心’,终究是靠不住的。”
茶香袅袅中,三个女人达成了共识。一种微妙的、不同于森吉德玛冰冷计算的、带着些许温度与人情味的干预,正在悄然酝酿。
她们的心疼是真实的,但她们的帮助也是有限度的——仅限于“告知真相”。她们不会、也无法替袁袁去对抗森吉德玛的意志和叶家的利益。
这趟星沙之行,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深水炸弹。它或许会炸出巨大的伤痕,但也可能,炸出一条让袁袁真正走向清醒和独立的生路。
于是,在森吉德玛冷静布局、Emily重燃希望、叶贻方迷茫无措的同时,一支代表着叶家内部微弱“善意”的小分队,即将出发,前往风暴的中心——星沙。她们的目的,不是煽风点火,而是给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女孩/母亲,一个看清真相、为自己而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