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y那孩子……是不同的。”提起Emily，她的语气不再是点评其他女孩时的冷静或轻蔑，而是充满了真切的惋惜和一种母亲般的柔软。“我们家和Mily家，是几代的交情了。她爷爷和贻方爷爷，是西南联大时的老同学，过命的交情。Mily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画面：“她从小就活泼，像个小太阳，胆子大，主意正，又聪明，嘴巴还甜，走到哪儿都亮堂堂的。”

“你是没见过贻方小时候那个傻样子。”森吉德玛难得地调侃起儿子，“偏偏Mily就喜欢去逗他。贻方把Mily气得跺脚，又好笑得不行，跑来跟我学舌，说‘阿姨，贻方是个大笨蛋！”

森吉德玛的嘴角难得地牵起一丝极淡的、真实的微笑，那是对纯真年代的怀念。

“后来，Mily家里安排她去了美国读中学，就是那种顶级的私立女校。贻方呢，脑子太聪明，国内的教育体系有点困不住他，提前就跳级去了交大的少年班。那时候才多大？也就十三四岁吧。”森吉德玛的语气里带着为人母的骄傲，也有一丝孩子过早独立的复杂情绪。

“再后来，Mily去了南加大的商学院，就是USC，女孩子家学这个，体面又实用。贻方则拿到了Caltech（加州理工学院）的全奖，直接去读博士了。加州，听着近，其实一个在洛杉矶，一个在帕萨迪纳，隔着也不近。但那时候，他们反而联系更多了。”

“年轻人嘛，又是旧识，在异国他乡，自然就走得近了。我和她妈妈，不知道多开心。”森吉德玛的语气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遗憾，“我们连他们以后在哪里办婚礼，读哪个大学的博士，房子买在哪里，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带……都偷偷商量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再后来，贻方拿到了MIT的博士后职位，去了波士顿。Mily那时候已经在华尔街找到了实习，后来又去了慕尼黑，前景一片大好。”森吉德玛的语气沉重起来，“那几年，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时候。……隔着大西洋，又隔着整个美国大陆。”她轻轻摇头，“飞机票攒了一沓，越洋电话打到深夜……我和她妈妈看着都心疼，也都觉得，这么难都坚持下来了，以后肯定没什么能分开他们了。”

“距离这东西，最是消磨人。”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不见面的折腾。贻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觉得感情在心里就够了。Mily呢，年纪渐长，身边诱惑也多，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陪伴和看得见的未来……分歧就这么越来越大，前途的方向好像也越来越不一样了。”

“所以后来，他们分手了……最接受不了的，是我和她妈妈。”森吉德玛的声音哽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我劝过贻方，她妈妈也劝过Mily，但两个孩子都倔，都有自己的主意，谁也不肯先低头。那么多年感情啊……就因为年轻气盛，就真的走散了。”

“我们几十年的交情，那么好的一对孩子，说没就没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俩甚至都不太敢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提起来，就心里堵得慌。真的是……”森吉德玛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岁月无法磨平的遗憾。

“贻方那孩子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然后就开始……开始胡来。”提到儿子那段混乱时期，森吉德玛的语气里充满了心痛和无力。她看了一眼袁袁，“所以后来你出现，带着素素……我心里是又气又急，但又隐隐觉得，或许这能让他重新‘活’过来，重新接地气。”

袁袁静静地听着，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森吉德玛最初看她时，总带着那份难以融化的遗憾和挑剔。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普通”，更是因为她的出现，仿佛彻底钉死了叶贻方和Emily再无可能的结局，也彻底成为了两家人的遗憾。

而这种遗憾，是后来的任何人，包括袁袁自己，都永远无法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