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素素的小脑袋里形成了这样的认知：

爸爸：是那个在手机里、偶尔会来看她、会给她买很酷的礼物、永远爱她的爸爸。和他在一起，是安静的、温暖的依赖。

汪沿叔叔：是那个经常在身边、带她到处玩、逗她开心的叔叔。和他在一起，是热闹的、充满笑声的冒险。

妈妈：是永远都在、连接着一切、给她最多拥抱和亲吻的妈妈。

她不再追问“爸爸为什么不回家”，因为她已经接受了“爸爸和妈妈住在不同地方”这个设定。她享受着来自不同方向的爱，并本能地知道，这些都是她可以安心拥有的。

当汪沿叔叔有一天小心翼翼地问她：“素素，让汪沿叔叔一直当你的好朋友，保护你和妈妈，好不好？”

素素会毫不犹豫地、开心地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指要和他拉钩：“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对她而言，这只是确认了一段她早已享受其中的美好关系。她纯净的心灵，还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谁是用真心在爱她。

于是，在袁袁充满智慧和爱意的引导下，素素安然地度过了父母分开的过渡期，

【星沙 叶贻方和素素视频】

视频通话的请求响起时，叶贻方正对着一堆复杂的演算纸。他立刻放下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通了。屏幕亮起，是素素红扑扑的小脸。

“爸爸！”素素的声音依旧清脆甜美。 “素素。”叶贻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是他现在灰暗生活中极少数的光亮时刻。

然而，镜头一晃，他看到了背景里另一个人的身影——汪沿。他正蹲在地上，和素素一起拼一个巨大的乐高城堡。素素兴奋地对着屏幕说：“爸爸你看！汪沿叔叔给我买的！我们一起拼的！”

叶贻方脸上的柔和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屏幕里：素素无比自然地把一块积木递给汪沿，汪沿笑着接过去，动作熟练又亲昵。素素因为拼错了一个地方而噘嘴，汪沿不是纠正，而是搞怪地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逗得素素哈哈大笑，然后两人一起手忙脚乱地“抢救”。袁袁端着水果走过来，很自然地递给汪沿一块，那种氛围……是一种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其乐融融的家庭暖意。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恐慌。

他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女儿，他深夜起来喂奶、笨拙地换尿布、耐心教她走路、甚至用数学公式哄她睡觉的女儿……现在正对着另一个男人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依赖。

他当然怕！ 他怕素素会忘记。忘记他怀抱的温度，忘记他身上的味道，忘记那些只有他们父女俩才懂的、安静陪伴的时光。他怕那个“汪沿叔叔”会取代他，成为素素心目中“父亲”的真正形象——那个能陪她疯、陪她闹、能解决所有麻烦的人。他怕自己最终会变成一个只剩下“生活费提供者”名头的、遥远的、模糊的符号。

这种恐惧，比他面对任何学术难题都更让他无措。

视频里，素素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和“汪沿叔叔”去公园、去游乐场的趣事。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只能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偶尔“嗯”一声，声音却有些干涩。他发现自己插不进话去了。他们的世界充满了新鲜的、他未曾参与的快乐，而他只剩下苍白的询问：“吃饭了吗？”“今天乖不乖？”

最后，素素急着要去继续拼乐高，匆匆说了声“爸爸拜拜！”就跑开了，镜头前只剩下袁袁略显尴尬的脸。

“她玩得正开心……”袁袁解释道。 “嗯，挺好。”叶贻方飞快地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近乎生硬，“那……我先挂了。”

屏幕黑掉。

公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叶贻方独自坐在昏暗的光线里，很久都没有动。那种熟悉的、巨大的虚无感再次席卷了他，但这一次，里面掺杂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的醋意和恐慌。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袁袁，他正在一点点地失去他的素素。

这种“失去”不是法律上的，而是情感上的、时间上的、陪伴上的。他正在错过她成长的每一天，而另一个男人，正在填补他留下的所有空白。

他会吃醋，但他绝不会去争抢，甚至不会流露出分毫。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是他先搞砸了一切，是他选择了放手。现在的局面，是他必须承受的后果。

他只能把所有的酸涩和不安深深埋藏起来，然后在下一次视频时，努力地试图从素素的话语中，捕捉那些还未被“汪沿叔叔”完全覆盖的、关于“爸爸”的微小痕迹。

这种沉默的、无人知晓的醋意和恐惧，将成为叶贻方内心深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