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哭的。为这样的事哭,太不值得,也太丢脸了。
可是当赵一曼气愤地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耍人玩吗?溪溪你别难过,为这种人不值当!”时,她还是没忍住,眼眶迅速泛红,一层薄薄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头发,用手指飞快地揩去眼角的湿意。
“我没事,”她声音有些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能就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本来也只是答谢而已。”
她说服着室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江屿发来的消息。那句道歉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林溪看着那条消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酸涩难言。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却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将手机屏幕按熄。
道歉有什么用呢?那顿被打断的晚餐,那个独自面对满桌菜肴的尴尬瞬间,那种被轻易放置在后位的失落感,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可以抹去的。
夜更深了。
两个宿舍,隔着一片夜色,却弥漫着截然不同却又微妙关联的情绪。
江屿看着毫无回应的手机屏幕,第一次因为一个女生感到了真切的不安和愧疚。
而林溪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任由那点不争气的泪水悄悄浸湿一小片布料,祭奠着她又一次无疾而终的、可悲的期待。
暗恋这场漫长的洄游,似乎总是逆着风,顶着浪,看不到彼岸的光。
那顿仓促结束的晚餐像一道无形的分水岭,横亘在林溪和江屿之间。
自那晚之后,林溪开启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躲避模式”。
她不再第一时间查看微信消息,尤其是那个特定的头像发来的。江屿后来发过几条信息,先是再次道歉,然后询问算法的一个细节,最后是一条关于课题组下次会议时间的通知。
林溪的回复极其简洁公式化:
“收到了。” “算法说明文档第5页有备注。” “好的,时间收到。”
每个回复都间隔很长时间,且绝不多说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像是最冷漠的AI客服。
她去图书馆的时间变得不再规律,且永远选择最偏僻、最不可能遇到经管院学生的楼层角落。如果远远看到某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她会立刻转身,绕道而行,哪怕要多走很远的路。
江屿明显地感觉到,林溪在躲他。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莫名地堵得慌,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烦躁感萦绕着他。他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女生对他的态度。
项目组开会时,她总是最晚一个到,最早一个离开,只讨论最核心的技术问题,拒绝任何多余的交流。她的专业和能力依然出色,甚至更加高效,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像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他试图在微信上找些话题,但她回复得冷淡又延迟。他甚至在一次下课后特意去计算机学院的教学楼附近“偶遇”,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远远看见他就立刻拐进了另一条路。
“屿哥,你这几天咋了?魂不守舍的?”张昊搂着篮球,看着又一次在球场边发呆的江屿,“打球都不专心,不像你啊。”
江屿烦躁地运了两下球,猛地投出去,篮球砸在篮筐上弹飞老远。
“没事。”他语气不佳。
王志远捡回球,看了他一眼:“是因为那个计院的林溪吧?听说人家现在根本不搭理你了?”
江屿没说话,默认了。
“要我说,算了呗,”张昊不以为然,“女生嘛,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说,你不是还有个艺术学院的徐露露约你去看展吗?哥们儿,选择多的是!”
江屿接过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面粗糙的纹理。
选择多的是。这话他以前常对自己说,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此刻,这句话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他想起林溪在图书馆讲解算法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偶尔被他逗笑时微微弯起的眼睛,想起那晚餐厅里她安静坐在对面、眼眸低垂的样子…也想起她如今看他时,那疏离又冷漠的眼神。
那种眼神,比任何抱怨和指责都更让他感到…失落。
林溪的宿舍
“溪溪,你最近怎么老是窝在宿舍?都不去图书馆了?”赵一曼看着又一次早早回来的林溪,疑惑地问。
“嗯,最近觉得宿舍效率更高。”林溪头也不抬地盯着屏幕上的代码。
孙佳怡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撇嘴:“我看你是躲那个江屿吧?至于嘛,为那种渣男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我没躲他,”林溪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声音平淡,“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
周晓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可是溪溪,课题组那边…”
“我会按时完成任务,线上沟通足够。”林溪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她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代码和书本的世界里,用忙碌填满所有可能胡思乱想的时间。她删除了手机里所有可能看到江屿动态的APP,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任何与他相关的信息。
只是偶尔,在深夜写完代码,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会悄然袭来。她会下意识地点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看着最后那条她没有回复的道歉,失神片刻,然后再迅速关掉。
暗恋或许就是这样,即使下定决心要远离,抽离的过程也伴随着难以避免的阵痛。但她知道,她必须这样做。
只有彻底远离那片名为“江屿”的旋涡,她的心跳才能重新属于自己。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努力躲避的同时,那个她一直仰望的人,正第一次因为她的疏离,而感到真切的困惑与…在意。这种陌生的情绪,正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屿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