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山谷   水月如画观内的格局略有变化。
  凉亭内的丹炉被移到了影壁墙前,绿色的丹火大了几分。
  丹炉前摆有三座青铜祭坛,祭坛中的香火正盛,搞得整个庭院都云遮雾罩的,失去了之前的清幽静气。
  耽妃已然卸下幕离,坐于左席。正端着一杯葡萄酒,与玄机吵架。
  洪度真人坐于主席,捧着一副画卷,细细地看着。
  玄机道的软榻摆在右侧,她一身黛色罗衣,慵懒地倚在软垫上,指尖掐一串葡萄,伸出一截玉腿,让半跪于软榻后的温庭筠小心地揉捏。
  王奇山左右看看,来到耽妃下手,学她的样子,盘膝坐于白色地毯上。
  耽妃指着温庭筠,正色道;“……他的命,我要定了。莫说你玄机,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如此。”
  “耽妃,你可知道你是在何方地界?”玄机道大怒。
  “在我面前,莫摆你的仙人架子。”耽妃不屑地扬起下颚;“你只是水月观观主,一个丹炉童子而已。如画楼楼主,才是此界主人。水月如画观是女观,有男子禁行的规矩。你能护着他几天?千里江山刚开卷,上仙们少不了要多来视察几次。若被她们看到你的做派,只怕这个丹炉童子,要换人了。”
  “好了好了。”洪度真人皱着眉头,厌恶地瞥一眼被吓得缩成一团的温庭筠;“男子汉,敢作敢当。太乙道门的情意,玄机已还。水月如画观承受不起许多风言风语。你还是少来几次吧。”
  玄机将一串葡萄捏碎,恨恨地盯着王奇山:“你要的飞卿的性命,当心我断了十里的前途。”
  “王十里的前途,与我有何干系?”耽妃拍着王奇山的手;“他是男子汉,自有担当。逍遥的洞府都被他烧了,还怕你个小小的丹炉童子?”
  温庭筠再也受不住了,霍地起身,昂首挺胸,疾步走向影壁墙。
  庭院内静了片刻,玄机忽然换了副面孔,举起酒杯笑道:“妹妹演的好戏,玄机承情了。总算赶走这条软皮虫了。”
  “哪里哪里,还是姐姐演的好。温飞卿这样的小鲜肉,翠湖畔多的是……我猜,姐姐莫不是看上杜十三了?”
  “那杜十三,还真是个乖巧的可人,满脸的英气,比你的王十里还要俊上三分,只怕不好入慕……”
  “姐姐,这一炉出了好多丹药?我那份呢?”
  “丹药照例是仙人们的,没你我的份。这是你的十份五灵散。钱呢?”玄机抛过来一只锦囊。
  “我若不来,姐姐要大赚一笔了吧。”耽妃也取出只锦囊,丢了过去。
  王奇山看着她们俩互相敬酒,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更做起了买卖,哭笑不得。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尤其赫赫有名的名女人,没一个省油的。
  “你们俩……”洪度真人一拍案子;“一个是风流阵主,一个做了南卫女王,都玩了这许多年,也该收收心了。”
  耽妃收起锦囊:“我和师姐都还没玩够呢……方才那些风言风语,污了真人耳目。今日还是为了罗妃。师尊,救救她吧。”
  “早知她是持玉之莲,两年前就该收下她。”洪度真人微微一叹;“水月如画观,就是为乱世女子所设,庇护罗妃,本也应该。只是,她现在是诸侯之望,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诸多利益。道门有规矩,不能干涉世俗事务,尤其是天下大势。”
  耽妃和玄机,都是洪度真人的弟子?王奇山听到这里,很是惊讶。
  “罗妃,也是个苦命佳人。不若,让她入画。”耽妃道;“我听说,千里江山开卷,需要有大气运的人入画,稳定江河山川。罗妃是持玉之莲,气运够大了吧。她可为一方山神,或一江水神。”
  “大气运,是沉淀过后的大气运。罗妃的气运正当时,生机勃勃尚未定型,不可入画。”
  “我倒是有个计较。”玄机朝王奇山飞个媚眼,道:“若王十里肯入画……”
  洪度与耽妃都停了下,看过来。
  耽妃的玉足,在玄机说话的瞬间,轻轻踢了他一下,道;“他是我的人,不能入画。”
  “奇山烟雨迟玉莲,你怎知他不愿呢?”玄机又道;“或许,他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种子呢。”
  洪度沉吟片刻,袍袖轻摆,一道粉色罩过来,似乎驱散了一层阻隔。
  “王十里,你怎么想?若救罗妃,就需你与她一起入画?”这一次,洪度的声音,分为的清晰。
  王奇山再也没想到,玄机会把他算计进去,不知该如何说。
  洪度的动作,似乎在显示,他处于被隔离的状态,不应该听到之前的那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