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玉的靴底碾碎了一地落蕊。
这梨花林太静了——没有虫鸣,没有风声,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像被什么吞吃了。他弯腰拾起一片花瓣,指腹摩挲过纹理时突然僵住:花瓣背面凝结着冰晶般的血丝
"沙——"
一道青影掠过眼角。那鸟儿羽翼泛着金属冷光,喙尖却衔着半截焦黑的剑穗,正是明黛山一役后遗失的旧物。苏破玉瞳孔骤缩,袖中五指已捏起剑诀,却见青鸟振翅飞向林心——
那里矗立着一株违背常理的巨树。
树干上蜿蜒着血管状的暗红纹路,树冠却开得极盛,每一朵花蕊中都悬浮着针尖大小的金芒。更诡异的是,以树干为界,左侧花瓣静止如画,右侧却在疯狂凋零新生,仿佛同时演绎着生死轮回。
"这仙气充沛,不如在这里修练。"苏破玉轻笑,召唤出万序山河图。
山河图轰鸣,这个仙器反而成了汲取灵气的凶戾通道。随着他盘坐调息,整片林子的灵气竟如百川归海般涌来,连带那些金色花蕊也开始簌簌震颤。
"咔。"
一根树枝毫无预兆地断裂。苏破玉倏然睁眼,看到树梢上垂下一截霜雪般的腕骨——有人始终坐在那里,连他都未能察觉。
"待客之道真差。"苏破玉倚着树干仰头轻笑,"还是说......"
"布阵人于阵中,原来也会流血?"
“惹了我潮生殿,你可知道什么后果?”
蓝衣男子淡淡笑道:“殿主说笑了。”
苏破玉:“让我们向长老吃瘪,你也是很厉害了,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男衣少年轻轻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初次见面,在下林祈安。”
“祈晴祷雨,一世长安。”
苏破玉凝视着树梢垂下的苍白手腕,袖中剑气已凝成实质:"林祈安?"他嗤笑一声,"这名字倒是像极了算命先生糊弄凡人的把戏。"
林祈安翻身落地,蓝衣下摆扫过满地悬浮的梨花,竟无一片沾身。他抬手露出腕间血色丝线。
"殿主何必明知故问。"他指尖轻抚过丝线。
苏破玉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普通丝线,而是岐山秘宝千丝缠。
"明黛山有三重禁制。"林祈安突然逼近,呼吸几乎贴上苏破玉染血的衣领,"第一重需潮生殿主亲启,第二重要万序山河图作钥,第三重嘛......"他轻笑,"得用我的千丝缠来填。"
树冠上的金芒突然暴烈闪烁,映出林祈安半边脸庞——那竟然是一位俊美绝伦的少年。
此人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嘴角含笑,眼波流转,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好似一个温文儒雅贵公子,而不是一个亡命之徒。
少年眨了眨那双蓝眼睛,毫不躲避苏破玉目光。
苏破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林祈安翻身下树。
“殿主,我有一个阵法可以离开这,只要我们合作。”林祈安笑道。
苏破玉心想:若解禁制需要他,和他一同也省去不少事。
苏破玉点头同意。
随后,林祈安口中念动晦涩咒文,脚下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传送阵。苏破玉认出这是极为罕见的随身瞬移阵。
咒文念罢,苏破玉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二人已站在一块斑驳的石碑前,四周是陌生的荒原。
"这是...?"
"呃..."林祈安讪笑着扯了扯滚边的衣袖,"理论上应该传到岐山脚下..."
苏破玉眯起眼睛,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但你看!"林祈安突然指向远处炊烟,"那是峦山外围的驿站!"他眨着蓝眼睛补充:"我特意选了近路..."
驿站外的布告栏前,修士们正喧嚷着:"客少主亲自主持的论道会!"
"听说头名能与客少主一同入岐山..."
林祈安的袖子悄悄蹭过苏破玉的手背:"殿主,世人皆道潮生殿主深居简出..."他忽然正色,玉簪映着晨光:"不如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山河一出万法寂'?"
远处,峦山的晨钟穿透云雾。苏破玉望向山巅若隐若现的论道台,微微颔首。山风卷起他墨色衣袂,也送来林祈安得逞般的轻笑。
晨雾如纱,缠绕在峦山的苍翠之间。山道两侧的松柏滴着露水,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苏破玉的靴底碾过湿润的苔藓,墨色长衫的下摆沾上了几滴晨露。他腰间悬着的白玉令牌在行走间轻轻晃动,上刻“山河无恙”,发出细微的脆响。
"殿主,这峦山的'云雾酿'可是用千年古松上的晨露酿制,错过实在可惜。"
林祈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伴着酒葫芦摇晃的声响。他冰蓝色的衣袖在山风中翻飞,像一片不肯落地的云。细碎的金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肩头,为他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
苏破玉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放慢了脚步。山道转角处,一株野梨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了他的肩头。
"你若醉倒在论道台上..."苏破玉伸手拂去肩上的花瓣,"我不会替你认输。"
林祈安快走几步与他并肩,酒香混合着梨花的清甜在两人之间萦绕。"那若是客青城醉倒呢?"他眼中带着狡黠的光,像山涧中跳跃的溪水。
苏破玉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山腰处的云雾突然散开,露出远处论道台朱红的檐角。那里,一面绣着客氏家徽的旗帜正在晨光中缓缓升起。
正午的阳光将论道台照得发亮。台面由整块白玉雕成,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四周的观战席上坐满了修士,各色道袍在风中翻飞,像一片绚烂的花海。
"下一战,潮生殿苏破玉,对青城山江明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