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五之尊?笼中困龙!
紫禁城的夜,深得像是泼翻了的墨汁,浓重得化不开。
已是子时,乾清宫东暖阁内却依旧亮着昏黄的烛光。十六岁的爱新觉罗·玄烨,大清朝的康熙皇帝,并未安寝。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俊秀却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上,眉头紧锁,目光凝滞地落在面前摊开的一本《资治通鉴》上。
书页半晌未曾翻动。
窗外,夜风掠过宫阙的重檐翘角,发出呜呜的低咽,听起来像是某种不详的哀嚎,又像是压抑的哭泣,搅得人心烦意乱。
玄烨烦躁地放下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冰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将他年轻的身影在殿内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
宫墙巍峨,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这片天下最尊贵的宫殿群,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座华丽而无形的囚笼。而他,这位名义上统御四海的帝王,不过是这笼中最为显眼的一只困兽。
“皇上,夜已深了,您该安歇了。”一个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毋庸置疑的关切。
玄烨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苏麻喇姑。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嬷嬷,是这深宫之中少数能让他感到些许温暖的存在。
“朕知道了,嬷嬷。”玄烨的声音有些干涩,“只是心中烦闷,睡不着。”
苏麻喇姑轻步上前,将一件锦缎披风小心地披在玄烨肩上,柔声道:“皇上是在为鳌少保之事忧心?”
玄烨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
他的忧心,何止一个鳌拜?
自八岁登基,至今已八年有余。这八年来,他每日生活在权臣鳌拜的阴影之下。那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满洲第一巴图鲁,仗着辅政大臣的身份,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视他这个皇帝如无物。朝堂之上,他的话往往不及鳌拜一个眼神管用。奏折文书,也需先经鳌拜过目,才能呈到他的御前。
这种仰人鼻息、形同傀儡的日子,他过够了!一股郁愤之气在他年轻的胸膛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但最近,让他心烦意乱的,并不仅仅是鳌拜的专横。
还有这宫里……越来越不对劲了。
先是半个月前,先帝顺爷最喜欢的那尊白玉降魔杵,好端端地供在奉先殿偏殿,夜里突然无故碎裂,不是摔碎,而是从内部迸开,碎成了齑粉。内务府查了半天,也只报了个“天干物燥,玉质内生裂纹”的糊涂账。
再后来,御花园荷塘里养了十几年的一尾巨大的锦鲤,一夜之间翻了白肚,死状极其狰狞,鱼眼凸出,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还有那些值夜的小太监、宫女,有好几个都病倒了,症状一模一样:高烧不退,胡话连篇,嘴里嘟囔着“黑影”、“绿眼睛”、“冷”……
紫禁城,这座汇聚天下龙气、理应诸邪辟易的皇权中心,似乎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粘稠的不安感悄然渗透。
玄烨猛地关上窗户,将那呜咽的风声隔绝在外。他转过身,看着苏麻喇姑慈和却难掩忧虑的眼睛,忽然问道:“嬷嬷,你相信这世上有……科学之外的东西吗?”
苏麻喇姑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有百灵护佑,那些阴祟之物,近不得皇上的身的。”
这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一种祈祷。
玄烨叹了口气,知道问不出什么。他重新坐回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被御案一角的一方镇纸吸引住了。
那是一方上好的和田青玉镇纸,雕成了蟠龙形状,玉质温润,平日里触手生温。但此刻,在烛光下,那玉龙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淡极快的红芒?
玄烨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些,伸手想去拿起那镇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龙的一刹那——
“砰!!”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脆响,从那镇纸内部传出。
下一刻,一道细细的裂纹,突兀地出现在了玉龙的眉心之处!
玄烨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
几乎同时,窗外那呜咽的风声里,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尖锐无比的……狼嚎?
那声音极远,仿佛来自遥远的漠北草原,又极近,仿佛就在这乾清宫的殿脊之上!声音里充满了野性、贪婪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