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市中心商圈最显眼的街角——长沙最热闹的地段里,霓虹招牌挤着亮得晃眼,“拾光里”西餐厅却凭着独栋玻璃建筑格外突出,整面落地玻璃墙把内里的水晶吊灯、皮质卡座映得清清楚楚,暖黄灯光裹着香气往街上飘,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瞥两眼。
谭予跟着迟景行往前走,刚走到门口,就见穿黑色西装的侍应生快步迎上来,躬身时领口的银扣泛着光:“迟先生,预定的靠窗位已经备好。” 迟景行微微点头,侧身让谭予先过,指尖还轻扶了下他的胳膊:“里面暖,别冻着。”
刚踏进餐厅,冷气混着黄油与红酒的香气扑面而来。厅里坐满了人,却没半点嘈杂——穿礼服的女士轻声笑着,系领带的男士举着高脚杯低声交谈,银质刀叉碰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光斑,落在铺着暗红地毯的地面上,连空气里都透着精致。
迟景行熟门熟路地往靠窗的位置走,路过邻桌时,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颔首回应,脚步没停:“这家主厨以前在国外待过,牛排做得很好吃。” 说话间已经走到桌边,他先拉开椅子,手虚扶着椅背:“坐这儿能看见街景,晚上的霓虹比白天好看。”
谭予坐下时,指尖碰到冰凉的水晶杯,刚想缩手,就见迟景行把菜单递了过来——烫金封皮的菜单上,字迹印得清晰,他指尖在“菲力牛排”那栏敲了敲:“我问过侍应生,七分熟的最嫩,你要是不习惯,咱就换全熟。”
谭予没翻菜单,抬眼看向他:“跟你一样就行。” 话音刚落,就见迟景行眼里的光亮了点,笑着朝侍应生招手,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两份七分熟菲力,配菜要烤芦笋,再拿一碟现烤的餐包,谢谢。”
侍应生刚转身,迟景行就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罐,往谭予的水杯里撒了几片晒干的柠檬:“温水泡的,不刺激胃,你平时总喝凉白开,偶尔换个味儿。” 他把银勺推过去,指尖蹭过谭予的手背,带着点温度:“搅一搅,香气能散得匀。”
谭予刚搅完杯里的柠檬片,指尖还搭在银勺柄上,就见迟景行忽然往他这边凑了凑,手肘轻轻搭在桌沿,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亲近:“你平时在警局,是不是总忙到顾不上吃饭?见你办公室抽屉里,囤了好几盒泡面。”
这话戳中了谭予的日常,他愣了下,才点头:“有时候案子赶得急,没功夫出去吃。” 迟景行立刻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在意:“总吃泡面不行,伤胃。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早上多带一份早餐,给你放办公室——我妈教我做的蔬菜粥,熬得软,不刺激胃,你应该能喜欢。”
谭予刚想推辞,迟景行又赶紧补充,怕他拒绝:“也不麻烦,我早上本来就要早起熬粥给自己喝,多煮一碗而已。你要是不爱喝粥,包子、三明治也行,我提前问你口味。” 他说着,目光落在谭予的水杯上,又往里面添了片柠檬,“就像现在这样,偶尔换点温的、软的,比凉白开和泡面强。”
正说着,侍应生端着餐包过来了,白瓷盘里的餐包冒着热气,酥香一下子飘过来。迟景行先拿起一个,轻轻掰成两半,把里面夹着黄油的那半递过去,指尖碰到谭予的指尖时,还特意顿了顿:“刚烤的,小心烫。这家餐包的黄油是现融的,不腻,你试试。”
谭予接过来咬了口,酥皮簌簌掉在餐布上,麦香混着黄油的暖意漫开。迟景行看着他的样子,眼里悄悄亮了亮,又开口:“你平时除了办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比如……喜欢的运动,或者想尝试的事?”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知道有家射箭馆,环境特别安静,人不多,要是你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去试试——我以前练过,能教你。”
谭予抬眼看向他,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带着点被轻视的不悦:“我也会射箭,不用你教。”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耳尖却因这莫名的较劲悄悄发烫,指尖也下意识地蜷了起来。
迟景行眼睛亮得更甚,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里的轻快藏都藏不住:“那正好!咱们周末要是都有空,就去?”他说这话时,目光没从谭予脸上移开,眼睫轻轻眨了下,那点期待又浓了几分,像怕他会拒绝似的。
谭予望着他眼里那点越聚越浓的期待,指尖在餐布上轻轻蹭了蹭——刚掰餐包时沾的酥皮还没拍干净,细小的碎屑蹭过指腹,有点痒。他喉结动了动,眼尾微翘的弧度没改,目光却少了平时的冷意,像深潭里落了点细碎的光,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周末……应该没别的事。”
这话刚落地,迟景行眼里的亮瞬间绷不住,连嘴角的弧度都扬得更明显,先前那点怕被拒绝的拘谨彻底散了。他往前倾了倾身,手肘轻轻搭在桌沿,声音里的轻快藏都藏不住:“馆附近有家甜汤店,我上次偶然发现的,红豆沙熬得特别糯,还撒了点桂花,不齁甜,到时候咱们练完箭去尝尝?”
他说这话时,目光没从谭予脸上移开,眼里带着点雀跃的盼,像在等一个肯定的回应,连指尖都悄悄攥了攥桌布的边角。谭予刚要应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亮起来时,“端司”两个字跳得清晰,预览消息里分点的格式透着熟悉的严谨:“1. 你上周说找不到的《刑事证据规则释义》,我帮你在市图书馆调了本,放你常去的社区书店前台;2. 你上次落我这儿的金属书签,我夹在书的第47页,别拿书时又忘了取。”
谭予指尖顿了顿,眼底掠过丝无奈的笑意——端司从小都是这样,重度强迫症,连条消息都要分点列得清清楚楚。
这位29岁的长沙市检察院公诉科主诉检察官,不仅是他从小在老巷里一起长大的伙伴,更是他查案时最信赖的“法律后盾”,只是那重度的强迫症和严谨到极致的性子,总让他又好气又好笑。上周整理案卷时翻遍书架没找着那本法规书,跟端司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直接去图书馆调了那本书。
谭予快速敲了句“谢了,周末去拿”,揣手机时抬眼看向迟景行,眼里没了刚才的犹豫,多了点确定:“是发小,帮我找了本工作要用到的书,让我周末去拿。周末就按你说的来,先去射箭,再去吃东西。”
迟景行听见这话,眼里的光又慢慢聚起来,刚才淡下去的在意重新浮上来,连眼睫都轻轻颤了下:“好,那我明天就跟射箭馆约时间,争取订个视野好的隔间。”
正说着,侍应生端着牛排过来,滋滋的肉汁裹着黑椒香飘满桌。迟景行先接了谭予的餐盘,刀叉落下时动作很轻,把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块,还特意把边缘焦香的部分多切了一块,推到他碟子里:“先吃,凉了肉就柴了。这家的黑椒汁没放太多辣,你要是觉得淡,桌上有海盐罐,我帮你拿。”
谭予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肉汁瞬间在舌尖散开——外层焦香裹着内里的嫩,黑椒的咸香没盖过牛肉本身的鲜,连烤得软嫩的芦笋嚼着都透着清甜。
他喉结动了动,难得显露出点放松的模样,眼帘垂着看餐盘,眼尾微翘的弧度软了些,没了平时的冷劲,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餐刀的柄。
迟景行一直盯着他的反应,见他没露出半点不喜欢的神色,眼里悄悄松了点劲,笑着开口:“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家牛排确实嫩。”他说着,也叉起一块自己的,却没急着吃,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试探:“对了,上次怎么一个人去酒吧?平时休息也爱往那种地方跑?”
谭予抬眼时,嘴里还嚼着肉,目光清明了些——没想到迟景行会突然提初遇的事。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淡淡开口:“那天难得歇一天,在家待着闷,就想去坐会儿。”顿了顿,又补充:“平时不常去,太吵。”
迟景行挑眉,眼尾那颗泪痣跟着动了动,眼里浮起点刻意的促狭,语气里的戏谑更明显了些:“不过后来你跑的样子,倒像怕被人抓包似的,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谭予的耳尖果然微微发烫,却没像上次那样慌乱,只是放下餐刀,目光直视着迟景行——他的眼型偏长,此刻没了平时的疏离,反而带着点不服气的锐劲:“我跟你不熟,没必要留在那儿。”他顿了顿,反而反问,“你那天身边围着那么多人,玩得挺热闹,怎么偏要过来找我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