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弃工厂阴冷的气氛中，在李铭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叙述和凌琛、秦夜时而严厉、时而引导的追问下，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骇人的图景逐渐浮现。

李铭承认，他因为网络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走投无路时，是他的表姐苏媛找到了他，给了他一个“赚钱”的机会——利用他在社区服务中心的职务之便，悄悄记录下那些对基金会项目表示不满或进行投诉的人员信息，并定期上报。他会收到一笔不菲的“信息费”。

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些信息用来做什么，直到玫瑰杀手案接连发生，而他惊恐地发现，死者竟然都是他上报过名单里的人！他害怕极了，去找苏媛质问。

苏媛警告他闭嘴，并给了他更大一笔钱，让他帮忙处理几笔来源可疑的资金流转，许诺事后会送他出国。他骑虎难下，只能照做。直到今天，他接到那个威胁电话，说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让他自己到废弃厂区“拿最后一笔钱然后消失”，他隐约觉得不对，但又抱有一丝幻想，直到狙击手的子弹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才彻底清醒。

“苏媛……”凌琛眼神冰冷。果然是她！基金会的秘书长，秦夜最信任的助手之一！

秦夜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这种愤怒和痛楚显而易见。

“那个‘龙’呢？是谁？怎么联系？”凌琛追问。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铭拼命摇头，“所有指令都是苏媛单向传达给我的！她只提过一次，说如果她不在了，会有一个叫‘龙’的人联系我……但我从没见过！”

“那资金呢？最终流向了哪里？”秦夜声音沙哑地问。

“大部分……大部分都通过海外账户转走了，具体去向我不清楚。但有一小部分，苏媛让我以‘特殊项目支出’的名义，分批转入了一个……一个注册在海外的空壳公司账户，那家公司明面上的所有者……是……”李铭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名字。

凌琛和秦夜听到那个名字，脸色同时剧变！

那个人……是本市司法系统内的一位颇具权势的高官！地位甚至还在凌琛的直属上级之上！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汇聚、炸开！

玫瑰杀手案、基金会的黑幕、司法系统内部的腐败高官……这一切竟然如此深刻地纠缠在一起！

难怪调查屡屡受阻！难怪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动向！原来保护伞竟然撑得如此之高！

凌琛感到一阵寒意。他之前的调查汇报，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那位高官恐怕已经知道自己在被调查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增援的队伍终于赶到了。

凌琛立刻对秦夜说：“杀手和李铭交给他们。你……”他看着秦夜，语气急促而严肃，“你现在非常危险！苏媛背后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所有知情人，包括你！你必须立刻跟我回调查局接受保护！”

秦夜却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和疯狂。

“不。现在回去，等于告诉他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他们会立刻切断所有线索，隐藏得更深，甚至可能狗急跳墙。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那你想怎么样？！”凌琛急了。

“将计就计。”秦夜看着凌琛，目光灼灼，“他们以为李铭死了，杀手失手了。我会假装对此事不知情，立刻回去稳住苏媛，套取更多关于‘龙’和那位高官的信息！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你疯了！这太危险了！”凌琛抓住他的手臂，“苏媛既然能对你隐瞒这么久，她肯定早有准备！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秦夜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而且，凌教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七年前的真相吗？也许这次，我能给你一个答案。”

警笛声越来越近，灯光已经能隐约看到。

秦夜猛地挣脱凌琛的手，后退两步：“保护好李铭和那个杀手，他们是重要人证！等我消息！”

“秦夜！”凌琛大喊。

但秦夜已经决然地转身，快速奔向自己的跑车，引擎轰鸣声中，黑色的跑车如同幽灵般迅速消失在废弃厂区的深处。

凌琛徒劳地伸着手，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感。

增援的车辆呼啸着驶入厂区，刺眼的灯光照亮了这片罪恶刚刚发生的土地。

凌琛站在原地，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颗心在不断下沉。

秦夜独自一人，闯回了那个龙潭虎穴。

而他，只能在这里等待。

等待一个未知的、吉凶难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