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长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飞羽面前!一股如同万仞山岳轰然压顶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板!
“小子!抬起头来!” 铁长老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抗拒的、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威严!他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蕴藏着刀山剑海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刮骨钢刀,死死锁定李飞羽,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骨骼,直接窥探其丹田识海最深处的隐秘!
李飞羽只觉得呼吸瞬间断绝!无形的巨力压迫着他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弯曲、跪伏!眉心的灼痛再次猛烈袭来!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丝,凭借着殇骨之隅十四年磨砺出的惊人意志,硬生生扛住了这如山威压!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头,迎向铁长老那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指灵魂本源的冰冷目光。他努力保持着眼神的清澈和平静,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雷,几乎要炸开!丹田内的混沌灵树幼苗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光华瞬间内敛到极致,九片叶子紧紧收拢蜷缩,将自身所有气息和那灰白混沌之力深深隐匿,如同蛰伏在无尽深渊之底。
铁长老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李飞羽苍白却倔强的脸上逡巡,又扫过他周身每一寸。强大无匹的神识如同无数无形的触手,一遍又一遍地、粗暴地扫过李飞羽的身体,深入经脉,探查丹田,甚至试图触碰其识海边缘!
然而,探查的结果让铁长老眉头紧锁,眼中惊疑之色更浓!除了发现这少年身体异常强壮结实(远超普通凡人,甚至堪比一些炼体初成的修士)、气血旺盛如烘炉之外,竟未发现任何明显的灵力波动!那爆炸时狂暴的四系能量,尤其是那诡异的混沌吞噬之力,仿佛凭空消失,或者…从未在其体内存在过?丹田处一片混沌模糊,似乎被某种极其高明的手段遮蔽?识海更是如同笼罩着浓雾,无法深入!
这结果,比直接发现异常更让铁长老心惊!测灵石绝不会无缘无故爆炸,尤其还是这种被狂暴到无法容纳的能量硬生生撑爆的迹象!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少年体内潜藏着某种极其诡异、极其强大、甚至能瞒过他这位金丹后期大修士探查的力量或存在!这力量,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怪哉…当真是怪哉…” 铁长老收回部分威压,锐利的目光中惊疑不定,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铁师弟,” 传功长老平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他月白色的道袍微微拂动,深邃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大殿、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李飞羽身上,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测灵石虽毁,然四系灵光显化,众人皆亲眼目睹,此子身具灵根无疑。且引动如此异象,其资质…确属特殊罕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王静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至于测灵石崩毁之事,或因灵石本身蕴养不足,灵机有瑕;或受外界未知气机引动;亦或…与此子体质特异、灵根属性冲突激烈有关。个中缘由,尚需详查,非一时可明,不必急于当下论断。”
传功长老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回李飞羽身上,声音平和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威严:“王师侄,此子既是你引荐入门,又于你有恩,便暂由你安置于外门‘青竹院’。待其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期,根基稍稳,再行定夺其归属与师承。”
“至于其资质…” 传功长老看向李飞羽,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测灵石显化四系灵光纠缠,尤以土德之厚重、木德之生机为显,其灰白异气虽有吞噬转化之象,然本质未明,或为某种伴生变异之属,暂不足以独立成系。故,综合判定为——三灵根(土、木、异)。”
三灵根(土、木、异)!
这个判定,如同又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殿中所有人心头炸响!
测灵石爆炸的惊天异象,被传功长老轻描淡写地归为“灵石自身隐患”或“体质特殊引动外因”!而那狂暴纠缠、直冲筑基的四系灵光,竟被强行“归一”为三灵根!还加了一个语焉不详、充满弹性的“异”字!
这与其说是判定,不如说是传功长老凭借其无上权威和深远考量,一锤定音的盖棺论定!既给了王静川面子,全了其“报恩引才”的说法,又用一个模糊的“异”字,将测灵石爆炸的诡异之处暂时掩盖、留待“后查”,更将李飞羽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怪胎”,纳入了宗门可控的外门弟子框架之内!一个“三灵根(异)”,既不算埋没(毕竟引动了异象),又远不足以引起真正的核心重视,更便于观察和控制。
“谨遵长老法旨!” 王静川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连忙深深躬身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明白,这已是目前局面下,传功长老所能给出的、对李飞羽最有利、也最安全的处置方式。
铁长老冷哼一声,再次深深看了李飞羽一眼,那目光中的审视与疑虑如同实质,丝毫未减,但他终究没有出言反对。传功长老的决定,代表了宗门最高层的意志。
火长老则摸着下巴上赤红的虬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李飞羽,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闷:“三灵根?还带个‘异’字?有意思!小子,入了门就好好修炼,把你那‘异’处琢磨明白了,别辜负了王师侄一番苦心,也别让宗门失望!” 他眼中闪烁着丹师和炼器师特有的、对未知材料的好奇光芒。
尘埃落定。
在无数道依旧充满了惊疑、好奇、嫉妒、忌惮、甚至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注视下,李飞羽跟着如释重负却又心事重重、脸色更加灰败的王静川,一步步走出了那一片狼藉、气氛压抑的测灵殿。
殿外的阳光灿烂明媚,洒在身上,李飞羽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觉得有些刺骨的冰凉。后背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那是被冷汗彻底浸透的痕迹。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冲击,铁长老那如同能冻结灵魂的冰冷目光和恐怖威压,还有眉心深处那几乎失控、带来灭顶之灾预感的灼痛…每一幕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神魂深处,让他心有余悸,四肢百骸都残留着一种虚脱般的乏力感。
“三灵根(土、木、异)…” 他默默咀嚼着传功长老亲口判定的这个结果,心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荒谬与冰冷。丹田深处,那株混沌灵树幼苗悄然舒展了一下枝叶,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包容万物与熔炼转化意味的灰白混沌气息,一闪而逝,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判定。
王静川走出大殿不远,便停下了脚步。他胸口的伤势似乎因刚才的紧张和强行提气而恶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淡淡的血沫,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艰难地转过身,目光复杂到了极点地看着李飞羽,那眼神中有后怕,有警告,有疲惫,更有一丝深藏的忧虑。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重,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李飞羽的心上:
“李飞羽,听着,给我牢牢记在骨子里!”
“从今日起,从这一刻起,忘掉殇骨之隅的一切!忘掉那些坟茔,忘掉那些骷髅,忘掉你师父!”
“忘掉你是如何救的我!忘掉那旱魃之骨,忘掉那七彩骷髅!忘掉那葬碑上的字!”
“尤其…给我死死地忘掉你体内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那棵树,还有你眉心的东西!永远!永远不要再想起!更不许显露一丝一毫!”
他死死盯着李飞羽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刺入他的灵魂深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严厉:
“在玄真门,在任何人面前,你!李飞羽!就只是一个侥幸被内门弟子王静川从山野带回、测出拥有三灵根(土、木、异)资质的凡俗少年!仅此而已!明白吗?!”
“勤修苦练!引气入体!踏入炼气!这才是你唯一该想、唯一该做的正途!”
“其他任何不合常理之事,任何超出‘三灵根(异)’范畴的能力、异象、乃至想法…绝!对!不!可!再显露于人前!一次都不行!”
“否则…” 王静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今日测灵石之祸,便是你明日之劫!谁也保不住你!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佝偻着背,不再看李飞羽一眼,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外门弟子聚居的、位于山脚云雾之下的青竹院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萧索。
李飞羽沉默地跟在后面,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王静川那如同冰锥般的警告,将他刚刚因“三灵根”判定而本能生出的那一丝虚幻的“仙缘已定”的欣喜,瞬间浇灭,冻彻骨髓。
忘掉?
如何能忘?
丹田内扎根的混沌灵树,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在提醒他它的存在。
眉心深处沉睡的葬世之瞳,每一次悸动都带来毁灭的恐惧。
还有那血色箴言中沉甸甸的“十万怨骨”…那既是枷锁,也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根源。
玄真门的仙缘,如同一张华丽而脆弱的蛛网,将他这个来自死亡绝地的收尸少年网罗其中。网下,是深不见底的旋涡,藏着师父消散的谜团,藏着七彩骷髅湮灭的真相,更藏着他那与生俱来、步步杀机的葬道宿命。
他抬起头,望向玄真门深处那些沐浴在金色夕阳下、愈发显得神圣缥缈的仙山琼阁。霞光万丈,仙鹤长鸣。然而,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埋葬旱魃之骨时,那青黑色骸骨刺骨的冰冷触感,以及那枚残破葬碑上流转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古老道韵。
仙门之路,已然开启。
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万载玄冰之上。冰层之下,是名为“葬道”的、埋葬了无数秘密与亡魂的…万丈深渊。
青竹院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那里,将是他在这个陌生仙门中,新的囚笼,也是他挣扎求存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