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爷院子里的老仆,来送今日份的牛乳。
老仆远远走来,见主屋里亮着灯,跟见了鬼似的,忙不迭跑回去。
下一刻,钟老太爷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赶了过来。
他就站在窗外,捋胡子的手打着颤,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的乖孙,受苦了!
紧跟着,钟三爷派来小厮,催钟宝珠起床。
荣夫人派来婢女,给钟宝珠送点心。
钟寻派来墨书,给钟宝珠送橘子。
三个仆从见院里气氛不对,也是拔腿就跑,回去报信。
又下一刻,三个人整整齐齐出现在窗外,站成一排。
荣夫人红了眼圈,以手掩面。
——我的儿,受苦了!
钟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弟弟,受苦了!
只有钟三爷不为所动,看着他们,甚至有点无奈。
“整整十三年,他就早起了这一回,至于吗?还哭上了?”
“当然至于。”荣夫人用手帕按了按眼眶,“我的儿,终于长大了!”
钟寻扶住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荣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把说话声音放轻了。
可不能吵到宝珠!
“元宝方才可都跟我说了,宝珠卯初就起来了,比你这个做爹的起得还早!”
老太爷拄着拐杖,来到钟三爷面前,低声训斥。
“还有‘念书计划’,宝珠亲手写的‘念书计划’!从今往后,他都要在这个时辰起来!”
“是吗?”钟三爷扶住父亲,话是反问的,语气里也满是不信。
老太爷双眼一瞪:“你不信为父?”
钟三爷连忙低眉垂首:“儿子不敢。”
“你从前就爱催着宝珠念书,如今宝珠大了,也懂事了,知道要用功念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钟三爷越发低下头:“父亲误会了,儿子当真不敢。”
“不敢就好。”
老太爷轻嗤一声,举起拐杖,就敲了一下他的腿。
“那你还不快派人去西市,买两只鸽子回来,杀了给宝珠补补?宝珠久不用功,一上来就如此刻苦,万一……”
这话不太好,所以老太爷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钟三爷嘴上应“是”,只敢在心里暗自反驳。
他那是久不用功吗?他那是从来都没用过功!
老太爷顿着拐杖催促:“还不快去?”
“是是是,儿子这就去。”
钟三爷连声应是,转身要走。
临走之前,他还是不放心,特意探出头,朝屋里望了一眼。
这小皮猴子,是真转性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
钟宝珠早起念书的第一日——
老太爷感动得老泪纵横,荣夫人的眼圈一整日都是红的。
家里其他人也欢欣鼓舞,围着他,搂着他,心肝宝贝儿地喊。
就连已经出嫁的两个堂姊,大伯父的女儿,听到消息,也赶了回来,定要凑一凑这“弟弟读书”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