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当然不允许私下打斗。
在比武台之外的地方动手,都算是违反军纪,轻则杖责,重则砍头。
女兵心中虽怒,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
昙云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这场对峙:那为首的男子色厉内荏,不像是敢应战之人,但偏偏他应下了。
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匆忙赶来的队副亦颇觉疑惑:看服制,他们都是右将军手下的兵士,难道今晨主帐议事时右将军与左将军闹了矛盾,便拿她们这些普通兵士出气?
她倒并不觉得手下女兵率先请战有什么不对之处,毕竟这群男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打仗是靠他们胯/下那二两肉吗?
人群朝比武台移动着,娘子军中男女对打并不常见,上一次对打的,还是左将军李秀宁和右将军何潘仁。
二人打了个平手。
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那场比斗之中李将军游刃有余,最后是为了给何将军面子,才卖了一个破绽。
但多的是有眼无珠之男,酸言酸语着何将军是看在唐国公的面子上故意不使出全力。
偏偏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流传甚广,倒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如今要比斗的,又刚好是这两位将军手下的兵士。
“这也太巧了。”得知消息的李秀宁拧眉,“派人告诉右将军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马三宝欲言又止。
李秀宁眉心褶皱愈深:“他又喝酒了?”
马三宝微微点头,李秀宁轻声叹气:
今晨主帐议事过程中,确实发生了些许口角,但并非发生在她与何将军之间。
李秀宁将思绪拉回到不久之前——再次率领义军击退朝廷派来的军队后,自己在军中的声望达到了新的高峰。
“鄠县、盩厔、郿城三地已稳,是时候向西谋划下一座城池了。”营帐正中央铺陈着一张简易地图,上标大兴城周遭各县,西南大片区域已然被娘子军收入囊中。
跟随李秀宁所言,众将的目光齐齐落在她指尖所指——武功。
李秀宁的堂叔李神通率先附和:“左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兵士入城后皆秋毫未犯,远近奔赴者甚众,如今足足有五万之数,此时不拿武功,更待何时?”
李仲文亦点头称是:“左将军远谋高见,仲文愿为马前卒。”
昔年他的祖父李弼与李秀宁的祖父李虎皆受封柱国大将军,和其余六位并称为西魏八柱国。
同为关陇贵族,自当守望相助。早在李秀宁刚攻下鄠县之际,李仲文便已派人与她接触。
得知李渊已在太原起事后,他当即从郿城率数千人来会,之后从战,屡挫朝廷遣军锋芒。
不料右将军何潘仁冷笑一声,显然对李仲文拍马屁之言颇为不屑:“你这身板,能当马前卒?”
他是豪富出身,胡人血统,因犯法逃亡至鄠县丝竹园,在此地纠集了数万亡命之徒,自称总管,割据一方。
柴绍的家仆马三宝舌灿莲花,在起义之初便被李秀宁派去游说何潘仁。
何潘仁投至麾下后亦不负众望,和山南的李神通前后夹击,迅速拿下了鄠县。
不过,合军至今,他仍常出桀骜不驯之语,让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
“愿为马前卒”当然只是李仲文用以表达支持态度的漂亮话,没有谁会当真。
何潘仁这样挑刺,属实刁钻。
然而李仲文并未生怒,反倒好脾气地朝他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冒犯。
郿城势力不少,除了李仲文之外,丘师利和丘行恭兄弟亦颇有声名。
但在李秀宁起义之前,他们一直攀附于何潘仁手下,是以加入娘子军之后,也多与何潘仁意见保持一致。
剩下的那位将领,便是先前割据在盩厔的向善志了。
他是个闷葫芦,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开口站队。
好在营帐内有马三宝打圆场,这才将议事扯回了正题:“拿下武功后,我军便可与唐国公所率之军形包夹之势,此事若成,诸位将军都居功甚伟啊。”
营帐内的气氛因马三宝这话火热起来。
众人都知道他们如今要成的是什么事,为了这“从龙之功”,忍耐一时又有何妨?
思绪回转,李秀宁深吸一口气,颇觉头疼。
她可以断定,这场骚乱绝对与李仲文那家伙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