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劳斯立刻发动攻击。他距离狼王的位置更近,在其他狼赶过来之前,他先一步从地里钻出,顺着白狼的小腿往上,缠绕住它的躯干和脖子。
白狼王全身一惊,没有料到格劳斯离自己这么近了。它的四眼瞪大,发出泣号般的声音。
嘘,别叫,好吵。
黑蟒已经缠绕上狼王的身躯、它的颈部。格劳斯狠狠咬了下去,但是白狼的皮毛一霎那变得如同水晶般坚硬锋利,刺穿了蟒蛇最脆弱的腹部,也让他的咬合无法穿透。与此同时,白狼还在不断地呼唤自己的眷属,最近的那头已经扑上了自己的脊背,格劳斯感觉到它的牙齿咬穿了自己的皮肤。
不过,这样才对。有点挑战性才对。
黑蟒保持着缠绕狼王的姿势,它任由自己的腹部被白狼白色的晶体刺穿,而蛇蟒白色的眼仁发生变化,化成一对横着的羊瞳;一对古怪的黑色螺旋状羊角也从它的额头伸出来。
被那恶魔之视注视的一刹,狼王反抗的动作停顿下来,它四只红色的眼睛惊恐般瞪大,血泪从它的眼角流下来。但是,对方也不甘示弱,它长嚎一声,四只眼睛与格劳斯相对,那声声泣音让格劳斯也感觉大脑一痛。
这是另一种灵魂上的攻击能力。那攻击让他感觉到麻痹、浑身撕裂般的痛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下着暴雨和闪电的夜晚,自己失去一切的那场婚礼。
狼王的攻击,让格劳斯一瞬间回到了自己最凄惨绝望的记忆中。黑蟒的攻势暂停了,他缠绕着白狼的力道都有所减轻,狼王挣扎起来,试图把自己从蟒身的绞缠中撤出去。
下一刻,黑蟒的动作骤然加剧,它白色的眼睛仇恨般地瞪着狼王,仿佛对方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
怎么可能?难道那么短的时间,这条蛇就从自己的恐惧震慑下清醒过来了?
不。狼王意识到,他依然陷在那回忆中。只是,他在那记忆里,他并没有害怕,而是憎恨。
在这条黑蟒最绝望痛苦的回忆里,他产生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恨意,甚至他的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强了。
黑色的雾气已经阴郁粘稠得犹如实质,它包裹着靠近的狼群、幼崽,甚至这片草地里的一切生物,不由分说地开始腐蚀和吞噬。
狼王的孩子忠实地死咬着黑蛇,没有逃跑,但他们自身受伤的血肉却反哺了黑蛇;现在那条巨蟒自愈的速度,甚至比其他魔兽伤害他的速度更快。
白狼大张着嘴,它仍然吐着气,还未死亡,但是它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挣脱。它终于倒在地上,身上结晶般的白毛变得脆弱,一点点被格劳斯吞噬入体内。
而与此同时,格劳斯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在融化。
他原本是黑蛇的身躯,鳞片却在慢慢脱落。他的肌肉仿佛在溶解,尽管自己的意识还存在,但是身体的外形却变了。
在那浓雾的包裹和猎物的哀嚎中,他获得了太多血肉,他感觉自己不再是蟒身,也无法再像蟒蛇一样行动;他的身体变得很沉重,就像一团失去形状的、漆黑的血肉。
白狼和它的子嗣都被这团黑色沼泽般的生物吞噬、慢慢融化,同时,那层黑雾也变得如有实质,像一层由丝网构制的茧笼在最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那么累?
格劳斯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深沉阴郁,冰冷的感觉袭击上他的心头,他想要蜷缩起来,躲入黑色的茧里。
可是他清楚自己不能这样睡去,因为在这样空寂冰冷的黑暗中睡着,他或许再也没法醒来;或者当他从那茧里突破时,留下的人不再是他。
格劳斯挣扎起来,想从那蛛网般缠绕着自己的黑色黏液中挣脱出来,但他的手臂皮肤也变得透明,一层繁复的漆黑花纹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我……现在的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还会认得出我吗?
突然,格劳斯呜咽般地呻吟起来,发出痛苦的悲嚎;连同包裹着他的茧和黑色的液体,也如同沸腾般地翻滚起来。
内特……
好想见他。好想他。如果我这样死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在格劳斯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透过半透明的茧,好像看见银色的、星星般的光芒,真的在自己无法触及的那一侧,奇迹般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