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天,陈司柏的左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当刚考完期末最后一门考试,她慢吞吞交完了卷子,拖到了只剩下她和监考老师在大眼瞪小眼。监考老师是本学院另一个专业的,他知道这个学生是从濠江来的交换生,心里在猜难道是教育系统不一样还是接触文化不同?不然的话一门政治经济学不至于这么难,全部的人都走了就剩她,他还想早点收了卷子下班去吃饭。终于,在监考老师迷惑的表情中,陈司柏不情不愿交了卷。
这段时间因为温斯和表演的事,她们将近一个月没有讲过话了,陈司柏故意最后一个交卷就是不想和温斯和碰面。不料下楼的时候左边膝盖不争气,突如其来痛了下,她的身体重心往前倾倒,眼看就要摔下楼,陈司柏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姿势倒下去能最大程度减小身体上的疼痛,毕竟这可是八级台阶。下一秒,她的左边手腕被人拉住了,在陈司柏“视死如归”的眼中倒影出的是温斯和的脸,她的左手腕被温斯和一只手紧紧扣住,接着右边肩膀被温斯和搂住,从后面看像是温斯和把她身体牢牢圈了起来。
两个人彷佛亲密无间,温斯和的出现吓了陈司柏一跳:“你干嘛这样出现别人后面无声无息的,不知道很吓人吗。”
陈司柏说这话还心有余悸,但左边耳朵悄悄冒出的一点红尖被温斯和巧妙地捕捉到了:“没什么,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所以跟着你,别生气好吗,我们好久没说话了。”
陈司柏丢下一句:“松手,你想跟就跟吧。”她别过脸,不去看温斯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她想原谅温斯和,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回去,陈司柏的方向是西边出校门,温斯和见状也跟了上去,她想问清楚“为什么生我的气,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不理我,能不能和好....”还没张嘴陈司柏仿佛就有了预判:“别问,过几天再说,我今天有事。”
“好,那你的腿...”
“没关系。”嘴上说着,陈司柏心里在咬牙切齿:以后一定要让陈志豪跪在她面前三天三夜,都难解她心头的气,“我先回去了。”温斯和站在她的身后,像个望夫石,目送陈司柏一路远去,不是望夫石,应该是望妻石。
“所以这算不算是陈司柏和我和好了,愿意理我了。”凌晨两点,温斯和还在思索,她拿出手机点开陈司柏的头像,明知道陈司柏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她一天还是要点开几百次,反反复复,只为求得一点心安。突然刚放下的手机在枕边震动,班主任朱超的来电号码在黑暗中跳动。
“什么事,朱老师。”
“是斯和吗,真的要麻烦你了,陈司柏现在突发胰腺炎,正在东湖区人民医院急诊,我在外地赶不回去,你先去照应今晚,她一个人又没亲戚在内地,我明天会回去,这么晚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呢。”
温斯和没心思和朱超寒暄客套了,她穿起外套就跑,连带惊醒了睡梦中的杨梦思,“咋了,半夜有鬼吗。”
“不是,急事。”
“什么事啊,你出去干吗。”杨梦思随手打开了灯,光照的温斯和有些刺眼,睡衣纽扣散了两颗都浑然不觉。
“没事,你睡吧思思,刚才朱超给我打电话说陈司柏生病了在医院让我去看看。”
“这么晚,大半夜啊,我和你一起去,你等我会,我穿个衣服,外面冷。”杨梦思正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温斯和心里过意不去,半夜吵醒室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去一下就回来,如果明天我没去上课,你就帮我顺带请个假,补假条,和老师说下。你不需要陪我一起去了,太麻烦。”
“那也行,你有事联系我。打我电话。到了医院和我说,注意安全,等下上了滴滴发我那个车牌号。”温斯和回了个好就赶紧跑了出去,楼道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她赶到急诊部时,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温斯和看见陈司柏蜷缩在推车上,衣服下摆沾着呕吐物,脸色比床单还惨白。
“病人家属?”
“朋友,同学,我来陪她。”陈司柏的睫毛颤动,涣散的目光撞上她通红的眼眶。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勉强挤出一个笑,抬手想碰她又无力垂下。温斯和慌忙按住那只手,却摸到腕骨嶙峋,她把脸埋进对方掌心,声音闷得发颤,“疼吗,疼就掐我,别忍着。”陈司柏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她轻轻回握住温斯和的手;好暖和。
点滴里液体慢慢流动,温斯和跪坐在床边,她数着陈司柏起伏的胸口,陈司柏的手却突然搭上她的后颈,嘴里说着什么,她凑近去听,滚烫的呼吸拂过耳畔:“别走。”
“不走,我在。”
第二天陈司柏终于好了一点点,班主任朱超也姗姗来迟:“还要打几天?”
“医生说是三天,然后不行的话要留院观察。”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朱老师。”
“我这几天要忙一个会议,就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知道的,没事,麻烦您跑一趟了,我估计没什么大事,马上能出院。”
“到时候这几天我都会让斯和陪着你哈,你有事和她说也可以和我说。”
陈司柏听到这想来是拒绝不了了,她意识到,温斯和的人缘确实好,在学院的关系也硬。相处了一个学期,温斯和性格好,长的又好,学习也好,几乎没有不完美的地方。她想到不久前文艺部在院里公众号上评选校花的推文,本来她没关注,只是那天推文封面是温斯和的照片,她好奇是什么内容才点了进去,下面的投票里,温斯和在经济学院里的票数排名第一。这让陈司柏莫名有股危机感,这几个月的相处,温斯和对她的百依百顺似乎让陈司柏感到太过安全,认为温斯和不会离开自己,沉溺在温斯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形象里,这已经是她的所属物了,所以凭什么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货色,哪里来的胆子觊觎她的东西。
“好的朱老师。”
在医院的两天温斯和寸步不离陈司柏,周六中途回家还让温辛岚做了山药粥和南瓜粥。温辛岚心里奇怪,她女儿以前基本不喝粥,说粥很黏糊,她不喜欢,现在竟然连续几天要求她做,还打包好,说带去学校吃。温斯和直到瞒不了多久,都在一个学校,温辛岚的窥探欲她不是不知道,就直接把陈司柏生病的事说了,温辛岚听完以后感激这个名字很熟,但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只是叮嘱温斯和去医院记得戴好口罩,不要被传染了流感。
温斯和刚进去就看到朱超离开,她打开门探出个头,“她走啦。”
陈司柏对着她招手,温斯和屁颠屁颠进去,又重复了一句:“她真的走啦。”
“怎么,你不喜欢她?”
“嗯,也不是,就是,她当时和我打电话说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以为她不会来了,结果还来看你,她没这么好心,但是爱做戏,面子功夫做的挺足的。”陈司柏听到笑了笑。
“嘲笑我?”
“哪有,不是。”温斯和表面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其实心里不傻,“我的意思是夸你聪明,这都能知道。那你不喜欢她,你喜欢谁?”
温斯和被陈司柏这一问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是陈司柏的有心试探还是随口一问,只能学着陈司柏上次的回答搪塞过去:“我可是隐藏的心理学专家好吗,看一眼就知道了,观察力max,第一直觉。”
“好的,温专家,那你想我现在在想什么。”不等温斯和回答,陈司柏继续说,“我身上真的很臭,我要回去洗澡,不打了。”
“那怎么能行啊,还有明天的量呢,而且医生也说..”
不是陈司柏不想打,只是明天就是“城市更新政策研讨会”,陈司柏以青年企业家身份对接住建局官员,她在洪州交换的这一年主要任务不是真的来读书,她要从陈志豪的大本营开始,逐步建立自己的资源人脉,弱化陈志豪通过老关系对地产项目的垄断,所以明天的会议她必须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