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默跟随偃皋、陈良二人在骊山密林中疾行。方才观星台密室中的惊险一幕犹在眼前,黑衣卫的呼喝声似乎仍在耳畔回响。
"从此处向北,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可通山阴。"偃皋压低声音,手中的竹杖在黑暗中探路,"据《秦记》载,穆公时曾在此修筑秘道,以備不虞。"
陈良警惕地环顾四周,肩上的箭伤让他不时皱眉:"黑衣卫既已发现密室,必在诸要道设卡。"
三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密林中穿行。林默注意到,偃皋对山势路径极为熟悉,每至岔路皆能不假思索择道而行。这位老者身上透着的神秘气息,令他愈发好奇。
行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处断崖。崖壁上藤蔓垂落,看似无路可通。偃皋却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此乃穆公时所凿密道,可直通山阴。"偃皋率先钻入洞中。
密道内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偃皋点燃火折,昏黄的光线下,可见通道两侧刻有奇怪的符号。林默细看之下,发现这些符号与秦简上的纹路颇为相似。
"这些是..."林默忍不住发问。
"星历标记。"偃皋以杖指壁,"昔者秦室秘观星象,皆以此等符号记之。"
通道渐行渐宽,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天然石窟中,地下河奔流而过,河上架着一座石桥。桥头立着两尊石兽,虽经岁月侵蚀,仍可见其威严形态。
"此乃'守桥石猊'。"偃皋抚摸着石兽上的刻纹,"相传为秦文公时所立,以镇山灵。"
过了石桥,道路分为三条。偃皋驻足观察片刻,择中道而行。这条通道显然经过精心修凿,石壁平整,顶上还刻有星图。
"看此处。"陈良突然指向壁上一处刻痕。那是一个特殊的星象图案,与帛书上所绘如出一辙。
偃皋凑近细观,手指沿着刻痕移动:"此为'荧惑守心'之象。始皇二十八年,天现此异,太史令奏曰:'荧惑守心,主大丧'。"
林默心中一动。这正是帛书所载的关键天象。他取出秦简比对,发现简上某个符号与壁刻星图中心位置完全吻合。
"我明白了!"偃皋突然击掌,"秦简乃是引路之钥!其上符号对应山中秘道方位!"
他让林默持简对照,自己在壁上细细摸索。当秦简上最后一个符号与壁刻某处重合时,石壁突然传来轻微的机括声,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间石室,室中陈设简洁,仅有一石案、一石榻。案上放着一卷竹简,榻上铺着早已腐朽的草席。
偃皋小心展开竹简。借着火折之光,可见其上工整的秦篆:
"始皇二十八年秋,荧惑守心。上忧,诏秘密改建骊山观台。少府邯督工,依宛朐星图示,于山阴辟密室,以应天象..."
竹简详细记载了秘密工程的始末。最令人震惊的是,其中提到工程完成后,所有工匠皆被坑杀,唯有主持工程的太卜令留下此简,以记其事。
"难怪黑衣卫紧追不舍。"陈良沉声道,"此秘若泄,章邯难逃干系。"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人急忙熄灭火折,屏息以待。脚步声在暗门外停留片刻,又渐渐远去。
"此地不宜久留。"偃皋将竹简藏入怀中,"按简中所载,山阴密室当在此去东北五里处。"
他们悄然离开石室,继续前行。通道逐渐向上,空气变得清新。前方隐约可见微光,似是将到出口。
将至出口时,偃皋突然摆手示意止步。他侧耳细听片刻,低声道:"外有伏兵。"
林默凝神细听,果然听到极其细微的呼吸声。黑衣卫竟已在此设伏!
陈良悄悄探身观察,回报说:"出口处埋伏不下十人,皆持弩。"
危急关头,偃皋突然指向侧面石壁:"此壁较他处为薄,或可破之。"
陈良以手叩壁,果然传来空响。他取出随身短刀,与林默合力凿壁。石壁虽薄,却十分坚硬,进展缓慢。
就在此时,出口处传来响动。伏兵似已察觉他们的存在!
千钧一发之际,石壁终于凿开一个缺口。缺口后竟是另一条通道!三人急忙钻入,以碎石虚掩缺口。
新通道更加狭窄,仅能匍匐前行。爬行约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亮光。拨开洞口的藤蔓,他们发现自己位于一处陡峭的山腰上。下方正是骊山北麓,远处咸阳城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天将明,需速离。"偃皋指着山下一条小径,"此路可通渭水,或可绕道返咸阳。"
下山路上,林默一直在思考竹简所载的"山阴密室"。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与"定辰极"有何关联?而那位留下竹简的太卜令,又为何要冒死记录此事?
行至山脚,忽见一队车马自远方来。旌旗招展,仪仗威严,竟是皇室车队!
"是陛下的巡狩队伍!"陈良低呼。
三人急忙躲入林中。车队缓缓而行,居中一辆金根车尤其华丽。车帘掀起一角,林默隐约看到车内坐着一位身着玄衣纁裳的身影。
就在车队经过时,林默怀中的秦简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他惊讶地发现,简上某个符号在晨曦中泛着微光,而光芒所指,正是车队的方向。
这一发现令他心惊。难道这秦简与秦始皇本人也有某种关联?
待车队远去,三人才从藏身处走出。朝阳已然升起,骊山沐浴在金光之中。然而林默心中明白,这祥和景象之下,隐藏着更加汹涌的暗流。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