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被拍得震天响，秦煊嘶哑急切的呼喊声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顾凛冰冷凝固的心壳上，裂开一道道缝隙。那声音如此真实，带着风尘仆仆的焦急和不容忽视的力量，穿透厚重的卷帘门，直接撞入他死寂的世界。

不是幻听！

顾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阁楼地板上挣扎起来，动作慌乱得差点被自己绊倒。他甚至忘了掐灭指尖那支燃了一半的烟，任由烟灰簌簌掉落，踉跄着冲下狭窄的楼梯，扑到门口。

手指颤抖得厉害，摸索了好几下才找到卷帘门的开关。他用力向上一推！

“哗啦啦——”

金属卷帘门猛地向上卷起，门外清冷的空气和路灯的光线瞬间涌入，同时也将门外那个人的身影清晰地照亮。

秦煊还维持着拍门的姿势，额发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有些凌乱，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那件昂贵的睡袍外面只随意套了件外套，脚上甚至还穿着室内的软底拖鞋，一副匆忙到极致、什么都顾不上的样子。

而当他的目光，撞上门内站着的顾凛时，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僵住了。

顾凛就站在门口，背对着工作室昏暗的光线。他瘦了很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宽松的居家裤，显得空荡荡的。头发有些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最刺目的是他的脸——苍白，憔悴，眼眶和鼻尖却红得厉害，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清晰地诉说着他刚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情绪崩溃。他微微喘着气，手指间还夹着那支快要燃尽的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那双此刻写满了震惊、无措、委屈和一丝不敢置信的眼眸。

秦煊看着这样的顾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象过顾凛的冷漠，想象过他的拒绝，甚至想象过他可能依旧那副冰冰冷冷的死样子……但他唯独没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如此脆弱，如此破碎，如此……思念成疾的模样。

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被顾凛冷言相对、拒之门外，都要让他心痛千百倍！

所有的怒气、所有的委屈、所有想要“惩罚”对方的念头，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晾他那十分钟！为什么要玩那种幼稚的把戏！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煎熬！

“顾凛……”秦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凛站在门口，看着突然出现的秦煊，看着他这副匆忙狼狈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震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武装，所有的冰冷，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想通，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土崩瓦解。委屈和后知后觉的羞窘如同海啸般再次涌上，让他喉咙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秦煊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步跨进门内，无视了那浓得呛人的烟味，伸出手，不是质问，不是发脾气，而是毫不犹豫地、用力地将眼前这个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人，紧紧地、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如此用力，如此炽热，几乎要将顾凛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蚀骨的心疼。

顾凛被他抱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指尖的烟蒂掉落在脚边，溅起几点火星。秦煊身上还带着外面夜风的凉意，但怀抱却滚烫得吓人。那熟悉的气息，那强有力的心跳，那真实无比的触感……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

顾凛僵硬的身体，在感受到这真实的温暖和力量后，一点点软化下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秦煊抱着，眼眶越来越酸，越来越热。

秦煊抱了他很久，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确认他的存在，抚平他所有的伤痛。他感觉到顾凛消瘦的脊背，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感觉到他无声的泪意浸湿了自己肩头的衣料。

他的心揪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秦煊稍微松开一些，但依旧环着他。他低下头，看着顾凛通红湿润的眼睛和狼狈的脸，心脏抽痛。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弯下腰，手臂穿过顾凛的膝弯，稍一用力，竟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顾凛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秦煊胸前的衣襟。他没想到秦煊会突然这样。

秦煊抱着他，一步步走到工作室里那张还算宽敞的旧沙发前，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了上去，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在沙发前半蹲下来，这个姿势让他可以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顾凛。他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他总有着这种与他外表不符的细致习惯——小心翼翼地、极其温柔地替顾凛擦拭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通红的眼角。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空气里只有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那尚未散尽的烟味。

顾凛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秦煊的眼睛。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责罚的孩子，又像是无法面对自己此刻如此失控狼狈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暴露着他内心的慌乱和无措。

秦煊仔细地帮他擦干净脸，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又软又疼。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甚至带上了一点他惯有的、调侃的语调，尽管他的眼眶其实也有些发红：

我说你啊，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不是对我没感觉吗？不是让我滚远点吗？”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顾凛的额头，动作亲昵自然，“我才走一个学期，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嗯？”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心疼和一种“你看你离了我就是不行”的无奈和宠溺。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破了顾凛强撑的最后一点伪装。鼻子猛地一酸，强烈的委屈和哽咽再次涌上喉咙。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找烟，手指颤抖着摸向口袋，试图用尼古丁来掩盖失控的情绪。

秦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利落地从他口袋里摸出那盒皱巴巴的烟，直接扔到了远处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