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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舅舅的花园 > 第4章 往事飞过(2)

第4章 往事飞过(2)(1 / 1)

 第4章 往事飞过(2)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俩就没什么话说了呢?在他的眼里,我的所作所为都极端地没有意义,他不关注我生活得是否快乐,也从不问我工作得是不是顺心,我的穿衣着帽他不在意,我的嬉笑怒骂他没感觉。我们好像两棵爬藤,最初的时候,因为都匍匐在地上,彼此还能触到对方,当缠绕的树越来越高大时,我们的距离也就愈来愈宽广,已经无法触及。

我不甘心,拿起电话再拨。吴天一听我的声音,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还有什么事没说啊?

我让脸上挤出一点笑,这样会让心情好一些。我说,没事,想你了呗!

嗨,无聊!

我脸上的笑一下子无影无踪,牵强的笑挂不住恶劣的心情,真的就是自讨没趣。

要没什么事就别不停地打电话,我这边忙着呢,再说,工作时间老打私人电话影响多不好。

我握着电话再无话可说。电话里的盲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划割着我的神经,使我钝钝的大脑慢慢有了意识。我觉得和吴天之间出现了问题,它让我们夫妻间不再坦诚相见,也不再相依相偎。虽然婚姻是平乏的,但平乏之中,却应该不会连最基本的温暖都没有。虽然吴天平时跟我说话总要摆出一副特别不耐烦的样子,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对家的热度,是那种温水的热度,不烫,也不冰,缓缓的,贴近肌肤的滋润和舒适。而现在,我失去了贴近他的舒适感,冷漠和生硬横亘在了我们中间。

我忽地又觉出自己的可笑,也许吴天此时真的正为他的工作烦心呢,他是真的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为了一场雪而对我心生柔情,那个在雪地里拉着我欢快奔腾的吴天再也不存在了。

在那个动不动就飘一场大雪的边塞城市里,我和吴天一起生活了五年,虽然那五年并不比现在更多几分热闹,但是那种日常的温暖却时时体现在我和他的生活之中。最初我们租住在偏远的城郊,在茫茫一片雪海之中,那一幢幢低矮的房屋就像无垠沙漠里的沙丘,你辨不来这个沙丘和那个沙丘的不同。吴天的单位离得远,每次下班回到家天就黑了。城里的天黑与郊外的天黑概念是不一样的,郊外的天黑虽不是墨染的那般纯粹,却因为远了霓虹和喧嚣,而有了一种荒凉和压抑。所幸这里的雪白得纯粹,到处都是无人惊扰的平坦与安详。雪染白了夜,夜就变得同样安详。我就站在离车站还很远的某个路口,盯着被昏黄的路灯映得朦胧的车站,远远地辨认着那一个个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身影。我总是很精确地将吴天从那些模糊的身影中找出来,我快乐地冲他招手呼喊,然后他飞速地跑过来,拉着我去摇路边顶了满枝满杈雪的树,在纷纷坠落的雪中奔向我们的家。那时的我们真是年轻啊,年轻到压根儿没把那居无定所的窘迫当成是困顿,我们享受着生活赋予的每一样东西,甚至连争吵,也被我们之后无穷地回味着。

那时的吴天可有想到会有一天,不再为生活疲于奔波,不再为衣食住行而争执的时候,我们会失去快乐和与快乐有关的很多记忆吗?

电话响起来,办公室没其他人,一个一个全撺弄着跑去玩雪了我没多少私人电话,这时的心绪,连替别人接电话都不乐意。

电话却是肖意来的。这时的肖意已经去一家公司上班了,她在培训结束后,跟单位打了个电话,说是辞职,辞职信已经快递到单位了她把自己安顿好后,才告诉我她辞职要留在北京。

当时我正埋头在一堆稿件中,大脑缺了氧一般,昏头昏脑想都没想就问,那尚文柳呢?你真把他甩了?

那时的吴天可有想到会有一天,不再为生活疲于奔波,不再为衣食住行而争执的时候,我们会失去快乐和与快乐有关的很多记忆吗?

肖意在电话里吼了一句,陈伟悦你搞清楚,我和尚文柳要离婚了!

我赶紧把话筒拿开我的耳朵,那惊雷一样的声音还是丝毫没减弱阵势从话筒里传出来,几乎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有人怪模怪样地看着我,好像是我惹得人家要离婚一样。我调整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作一副欢欣鼓舞状道,留在北京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长期在一起了。

肖意果然嘿嘿一笑,情绪好转起来,她说这样才够意思。我问她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她说已经有了安身之处,是在一个朋友帮她联系的广告公司做策划。朋友?什么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说完了就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赶快又夸了她一句,真有种,找工作都跟玩一样。我听到肖意得意又嚣张的笑声。

这时的肖意大概还意气风发着,我刚喂了一声,她在那头就吼了起来,喂,干嘛不接电话?别又跟我说忙,这地球缺了你照样转!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了。

肖意的声音像充足气的球弹性十足。我心说这才是一重天一重人呢,看人家那个底气,我攒足劲也跟不上啊。我焉不拉叽地说,我的错误就在,我太不拿自己当回事。谁赶得上你呀,换了天还这么底气十足的,你现在的头你该叫人家老板,知道老板是干嘛的?就是过去的资本家,拿你的血赚钞票的人。你以为得了天下啊?小心别让人家给炒成一盘菜。

咳,早看出你的不良居心了,你就盼着我被老板炒啊?我被炒了你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肖意的情绪一点也不受我的影响。

关我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地说,那可是你自己的日子。

行,是我的日子,跟你无关。肖意难得大度,说你快看外面,下雪了。北京还能看到雪,咱家乡可都好几年没下过雪了,真过瘾!

过瘾个屁,一场破雪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前见过的雪可是山摇地动的。我这见过大阵势的人,还会在意一场轻飞漫舞、小心翼翼的雪?我实在无法在肖意面前强忍心里的委屈,发起牢骚。

哈,不痛快!一定是受了吴天的气!

还没等我和肖意在地铁口会面,雪就停住了,薄薄的一层雪如同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战争,那纯净洁白的颜色已不复存在,变成了污黑的泥水在行人的脚下被肆意践踏着。倒是光秃秃的树杈上,战战兢兢地立着些雪,像残存的一个美梦。

等到婀婀娜娜的肖意到来时,我掌心里的一团雪已经在体温下化成一汪水,浅浅地在掌心里摇晃着,冰凉蚀骨,我的手麻木得不知道冷是什么感觉。我笑着把那只没有感觉的手掌举到肖意面前,雪水顺着掌纹滑落下来,滴在肖意洋红的驼绒大衣上。

肖意忙不迭地跳开,掀开大衣,把我那只冻得麻木的手裹进她温热的大衣里,骂道,有病还出来乱窜,当心传染。

把头埋在她怀里的空当,我把手放在嘴里吹了个响哨。我打小就好动,爬树、翻跟斗、吹口哨,一般男孩玩的几乎都会。自打结婚我的这些小动作几乎绝迹了,因为吴天不喜欢。吴天说这些动作对一个女人来说太不文雅,而且匪气十足。既然吴天不喜欢,我也就收了自己的那份匪气,做温婉淑女状,一心只想做好吴天喜欢的那种女人可惜伪淑女做的时间长了,吴天又嫌我没有了个性。

走吧!肖意说。

去哪儿?我傻愣愣地看着她。

请你吃饭哪,一个吴天至于把你刺激到这副傻样?

肖意够狠毒,最喜欢拿明晃晃的刀子往我的软肋上戳。我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瞧吴天做的恶,这孩子真完了!肖意习惯性地哀叹着。说她习惯,是自打她来到北京后,说我没有个性的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她在我家住了五天,五天里当着吴天的面说这句话至少不下七次,她每说一次吴天就用异样的眼神瞅我一眼。我很感谢肖意,她让吴天在短时间内瞅我的次数达到了一年以来的最高,她离开后,我再没见吴天那样瞅过我,他的目光要么在电视上或报纸上,要么,就在杂志上,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倒像隐了形,被他无比地漠然着。

我猜肖意还打算一直这样说下去,因为这样的话能让她在我面前有顶天立地的感觉。她本来就比我高出大半个头,和她站在一起,无论高度和体积很明显地看出我的弱势,再加上被生活越来越磨得没了性格,更有一种犹见她怜的样子,有我在她身边衬托,她理所当然是一副王者的风范,强者的派头。

我耸耸鼻子,冰冷的空气像一把锯齿似的在我鼻腔里来回冲撞,撕割得我的心都带着冷气。

对肖意的这种说法我也不在意了,个性没了就没了吧,这玩意儿反正也吃不成喝不了,也不是能卖出价钱的玩意儿,失去了改变不了什么。反正我还能照常吃饭照常呼吸。

伤心了要哭就哭嘛,干什么要把自己整得跟块铁似的,以为硬就坚强?肖意撇撇嘴角,你是女人,女人哭可是天经地义的。

神经,我干什么要哭?我笑模笑样地看着肖意,我的表情一定非常的温文尔雅,把肖意都惊住了,她表情异样地握住我的手,我想我果然装到和她一样强悍。

伟悦,我失恋了。真的,真正的失恋!

我脸上的表情还在调整之中,她的话一下子又把我击中,我又开始有失重的感觉,天啊,肖意在北京才呆了多长时间,三个月不到,居然就有了一段恋情,居然还冠之以“真正的失恋”!以前她的“恋情”都是事后她跟我的叙述,早都是过去式了,这次虽然同样也是过去式,但她用的却是“真正的”,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要强调这次与以往的不同,但我在大脑短暂的缺氧之后还是有一种要大笑的冲动——我甚至忘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是怎样悲伤着我和吴天庸常得有些不正常的婚姻。

可是,望着她眼眶中竭尽全力忍住要落下来的泪水,我的心软了她一直是个追寻爱情的女人,她的生命就是为了爱情活着的,她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的心是不能空的,它永远都在想念着某个人,某段情。”她并非水性扬花的女人,只是她不知道爱情在如今的社会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很多人对于爱情已经很陌生了,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婚姻以外的一种填补,寻找的是那异于婚姻的刺激和新鲜感。所谓爱情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可是,肖意却似乎并不明白,现实生活中,爱情在我们这种年龄段的女人世界里,本来就是一件遥远而模糊的事情。

因为肖意太易动情,所以对于她每次和我讲述她遭遇的“爱情”我是越来越无动于衷了,她的感情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有时候,甚至在我刚刚获知她一段新的恋情诞生,还来不及向她考究这段感情的起缘,她已经偃旗息鼓了,就像一个草台戏班子,刚刚搭建好一个戏台,鼓也打了,锣也敲了,演员连戏服都穿好,就在观众蜂涌而至时,戏已经收场了,让人有些莫明其妙。我没有太多理由和精力陪着她,为她那一段段情起情灭感动和感叹,我只有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我无法及时调整我的表情,只好面无表情。

那些大大小小的爱情——我称它们为爱情,不仅因为我是肖意的好朋友,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那些感情对于肖意确实是爱情,虽然它们的过程各不相同,但它们的结局却无一例外。我不知道那一段段爱情在肖意的心里是否有过创伤,她从来不跟我说结局之后的事,她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依然如故的开始,平平展展、看不出一点褶痕的肖意。

但现在,我看到受了伤的肖意,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依然美丽动人的女人,此刻却泪流满面地靠在我并不敦厚也不宽阔的肩上。

坐在冷清的咖啡店里,在氤氲着香甜醉人的咖啡气息里,透过落地玻璃窗,我们用一种与平日不同的心情打量着这样一个飘雪的冬天。

离开边塞那个城市前,我们已经住进了吴天单位的经济适用房,那是一个小两居,房子不大,比起曾经租住的郊区民房却不知好了有多少倍。屋里暖气很好,再不会发生因为我的笨拙而常常使火墙变冷的情况。冬天的边城,雪依旧下得惯常,我也成了一下雪就扛着铁锹卖力铲雪的人,但在每场雪下来的时候,我会在纯净的雪地里轧上我的印迹,吴天笑话我说这是南方人的毛病。笑话归笑话,若是有了时间,他还是会陪着我到一个平坦的雪里漫步,默默听我说一些遥远的不可触摸的往事。那些往事我现在再不可能说了,陈旧的连长出的菌毛都枯干了,吴天怎么可能有耐心听?当堆积的雪被尘污糟贱得不堪入目,我便转而看起窗玻璃上结着的霜花,那些晶莹剔透的霜花像是漫长冬天留给人们一个美丽的笑靥,让人心里忍不住随着那份清凉的美丽而柔软起来。吴天说他也喜欢那些霜花,我们依偎在一起,想象那些霜花能绽放出的最美丽的模样。但时间一长,霜花越结越厚,最后会凝结成一层厚厚的冰,冰不再具有花的美丽。我用手指刮着,却不是手指可以刮得动的了,既使在有太阳的日子里,那些冰一时半会也很难融化掉,冷漠寒凉庸肿地挂在窗上。当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淡时,冰才开始慢慢融化。这时我的心里便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看着那些融化的水流下来洇进墙壁,看到墙壁像画着地图似的斑斑驳驳,好像我的梦,冰花一样慢慢融化了,只在记忆里还残存着一些,却不知不觉早已斑斑驳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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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总是遥远的。肖意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智人的光芒我定定地看着她,知道不用等我来问,她一定忍不住要把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我的。

肖意说尹可凡最吸引她的就是他那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不要让她的心在大街上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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