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霄冷笑起来,似是不屑。
“你这是在与我商量?”
李曦九慌道:“孩儿不敢!”
“不敢?”
桌上的茶盏蓦然间飞来,猛地砸在他额头上碎开,割开了一条口子,鲜血淌下,浸湿了他的睫毛将右眼糊成了一片血色。
李曦九动也不敢动,咬紧牙关承着额头蔓延开的疼痛,低眉顺眼的哀求道:“孩儿会加倍努力,请父亲网开一面……”
李玄霄看着他满脸鲜血的可怜模样,五指收紧,目光不但没有柔和,反倒生出一股深恶痛恨的厌恶,森冷道:“十天后便是族老考核之日,你若无所作为,便不要想着去枭袅山见你母亲了,我还没有那么多的脸给你丢!”
“孩儿……知道了……”
对此,李曦九不敢生出半分忤逆。
李玄霄说罢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他甚至不关心那道被茶盏割开的口子在寒夜里会有多刺痛,也不在意,会不会在那张跟他极为相似的小脸上留下不可抹去的疤痕。
李曦九有些虚脱的跪坐在那,血液在他身体里凝固,使得手脚冰凉。
好半晌,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把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捡起。
眼前不争气的开始朦胧,他吸吸鼻子,强压下泪水,自语道:“都怪我近日太懒散了才惹得父亲生气,厨房的事先放一放,要专心修炼,不能在族老面前让父亲丢脸。”
李曦九不自觉握紧了掌心,瓷杯的碎片刺了进去,又是血色蜿蜒,连同额头的伤口,让他感觉到钻心的疼。
李玄霄的厌恶如此鲜明,哪怕再年幼的孩子也看得出来,但他还是安慰着自己。
“父亲不会讨厌我的……我若是再争气些,没有被旁事耽搁,早早将心决修炼圆满,他便不会骂我了,都怪我太懒惰……”
李曦九心里十分的自责。
如今的他并不知道,父亲对他的厌恶是哪怕山海覆灭,天地逆转都不会有所改变。
李玄霄的到来不仅是打消了李曦九对厨艺的热情,连同那位一直教他如何下厨的仆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差事调动是常事,加上族老考核临近,李曦九分不开心神关注。
待考核结束,他迫不及待想与那人分享时,才终于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那个人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一两次倒还好,久了之后,李曦九心里越发的不安,他不止一次蹲守在门口,尝试通过其他送饭的下人打听消息,可无论怎么询问,都没有人愿意回答他。
一直到李毓萃来看他,他才知道,膳食堂前不久被处死了一个下人。
他是被棍棒活生生打死的。
李曦九瞬间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他如今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那个人是因为自己才被处死的。
“九哥哥,你怎么……哭了?”
李曦九一愣,抬手摸了摸脸,触到一片温热的泪水,他连忙拿袖子擦去,牵强笑道:“我没事,或许是被风吹了眼睛。”
李毓萃看看周围,二人都在屋里待着,哪有风能吹进来?
怕她瞧出来端倪,李曦九第一次赶她道:“萃儿妹妹,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九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李毓萃的小手握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稍稍安抚了一下他心里的悲伤。
“我没事。”
送走了李毓萃,李曦九在寒风里,对着大门坐了一整夜,他无法去描述自己心里的感觉,唯有眼里的泪水无尽的淌落。
那也是第一次,他对父亲有了恨。
无论父亲怎么骂他打他,甚至是羞辱母亲,他都从未恨过对方,他只恨自己没有让父亲满意,但那个人是何其的无辜。
那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因为他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情愿自己受苦,哪怕被关在天枢阁一辈子也无怨无悔,也不愿旁人替他受过。
一场心血来潮的学厨却落得个如此血淋淋的后果,哪怕得偿所愿的为李毓箤做了一顿饭菜,李曦九也因此对下厨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这是拿一条人命换来的。
他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