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方柯听方琦城说过情况,决定隔一日便动身。沅枫与方琦城都要相送,乔落铄自是跟随沅枫。本想留林花鱼在庄中安置,她却执意要跟着走这一路。
“当初没有弈公子,就没有今日自由的我,我也想送一送他。”
林花鱼认这个恩人,但其实彼此关系远不如沅枫与弈方柯那样无拘束。她只愿意亲近女子,对男子抱有再大的感激也不想有更多的接触。
忧心但不靠近,怨恨但不伤害。
这一行人虽可以隐藏踪迹,但俱是扎眼的人物,即便林花鱼会蒙上她的丝帕。
方琦城与沅枫商讨过后决定深夜起行。
不惊动庄中人,也不会让可能徘徊在万钧庄附近的萧禁盯住。
次日丑时,方琦城带着四人攀山而行,沿八角湖边缘进入元初林,元初林较熙泽林范围小得多,不多时,几人便穿过了元初林,视野开阔后面前再度见到一大片密林。
这就是接下来要走的林道了。
“此处还是万钧庄,有萧禁也不敢明面上轻举妄动,要是累了就歇歇。”方琦城对着弈方柯说。
“咱们都歇歇吧,这一路还远。”弈方柯落了话音,便走去远处一点坐了。自病好后,他的话总是很少,似是悄然抹去了从前的繁琐,变得干脆利落了。
方琦城心中钦佩乔落铄武功高强,但个性上一个矜持,一个冷傲,没什么相熟的机会,因而他去寻了弈方柯同歇。
二人背对背倚靠着,方琦城问道:“哎,还想她吗?”
弈方柯喷出了刚入口的水,差点想挥起水袋凿在他脑袋上。
方琦城正事上既知分寸,又懂进退,明白形势,晓得道理,私事上却是既不懂事,也不体谅,心绪难自控,情理俱不通。
弈方柯将水袋扔在一边,叹了口气,还是宽容了他这戳人心窝子的问话。
“很想,还想同她告别。”
方琦城挤着他的背,“要回家了,许多事该放的便放了吧。”
“谢谢你琦城。”弈方柯没再多与他诉说心事。经过了几月的沉淀,那些扎在心上的剧痛已经与血肉融合,演变成了潜在体内的隐痛,适合他独自一人时思量。
与方琦城之间应该有专属他们的祝愿。
“如今我仍是不懂报仇为了什么,我只希望你们活着。”
方琦城想偏头瞧他一眼,只是山间黑暗,只感到弈方柯披散的头发扫着他的耳垂。
“其实无论是疯癫的陆凌柯,还是我们,不过是求个公道罢了。”
弈方柯仰头轻笑,“杀个人就是公道了?还是以牙还牙也杀了他整派人?”
方琦城顿住,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在手心捻着,“杀了他既是告慰亡故的人们,也是洗刷我们四家这几年间蒙受的议论毁谤。”
“可人们当真在意毁谤之言吗?”
方琦城的手指停了。
“自始至终,只有你们想要洗雪,也只有你们,听进了那些话,容不得家族蒙耻,容不得亲人蒙冤。”
“我们当然……”可是方琦城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们的确如此自以为是。
陆凌柯所在意的亲人惨死无人过问。
他所在意的虚名也无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