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被往来行人踩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炸货与糖糕的甜腻香气,在燥热中晕染开一片市井的温热。
一名女子牵着五岁女儿的手,孩子黑色的小脑袋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
“娘,前面在干啥呀?”稚嫩的声音混在嘈杂里。
女子低头理了理女儿乱飞的刘海,声音里藏着难掩的雀跃与紧张:“今日是月昭建国百年,皇室队伍要从这儿过呢。”说罢将女儿往怀里护了护,使劲往里又挤了挤,“乖,再跟娘往前点,说不定能给殿下们留个好印象呢。”
女孩似懂非懂地捏紧母亲的手指,跟着人群往前挪。
月昭大街上车水马龙,早被挤得水泄不通。两侧商铺的叫卖声、人群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在日光里沸沸扬扬。
月昭的繁华,是浸在日光里的蜜糖。
到了城中心,天空中飘着上好的绸缎,绣着金线的牡丹花在风里舒展,日光下熠熠生辉;酒楼里传出婉转动人的江南唱腔,缠缠绵绵;隔壁柴火饭的香气飘出四里地,与市井气息织成一张密网,将整座城的烟火气牢牢兜住。
忽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百姓们立刻簇拥到街道两旁,给中间的大道让出空间。
远处,一辆豪华鎏金马车裹挟着无数护卫,正井然有序地缓缓前行。周围人使劲踮着脚往车里瞅,议论声里满是欢喜:“是四王子殿下!”
车窗半敞着,露出一截玉般的脸颊。浅色睫毛被日光刺得轻轻颤动,栗色长发扎成小辫,软软搭在肩头——马车里的少年,正是被百姓们捧在手心的“人间使者”四王子童源。
“快看,是殿下!”
“殿下保佑我家孩子考试顺顺利利!”
赞叹声此起彼伏,童源支着下巴看街景,漂亮的眉头却忽然一蹙。
昏暗的街角,几个膀大腰粗的汉子正围着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推搡。母亲抱着孩子止不住发抖,竹篮里的菜叶撒了一地,被其中一人狠狠踩烂,混进泥土里。
“欠债还钱!没钱就拿人来抵!少废话!”汉子粗犷的叫骂声刺破了街道的喧闹。
母亲畏缩着将孩子护得更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是我丈夫赌输的钱,我们早就和离了……”
周围民众敢怒不敢言,只因这伙人是当地恶名昭彰的土霸王。刚有人想上前劝阻,一道白色身影已从马车里骤然窜出——
童源翻出车窗,身形快如出弦之箭。足尖在车厢边缘轻轻一点,借力腾空而起,浅栗色发丝随风扬起,在空中划出流畅弧线。他像雨燕般掠过半人高的木栅栏,稳稳落在几名大汉身后。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灵力的微震,惊得大汉们骇然回头。
他们竟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
刚才还在鎏金马车上的漂亮小王子,此刻已绕到他们身前,挡在母子俩面前,双手叉腰质问。
其中一个外地大汉打量着童源,见他粉雕玉琢、身着锦袍,只当是哪家娇蛮少爷,嗤笑道:“哪来的小鬼头,也敢管爷爷们的事?滚回家去!”
身旁的同伙却倒吸一口凉气——你惹谁不好!
童源眨了眨眼,语气带点困惑:“你们为什么要围堵这对母子?不知道月昭严禁以多欺少吗?”他又指了指地上稀烂的菜叶,杏眼微睁,“你们不仅欺负弱小,还糟蹋粮食?这些菜够吃好几天了,身为月昭子民,坏事倒让你们占全了!”
汉子们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噎了下,领头的慌忙上前行礼:“殿下,这是个误会……”他恶狠狠地指向跌坐在地上的妇女,“对!是他们!欠钱不还,我们也是没办法……”
童源有些生气,眉头一拧,皱着鼻子回道:“欠钱不还是你们围堵她的理由?解决办法明明有很多。”他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个鼓囊囊的真丝小荷包,伸到大汉眼前抖了抖,“这里面有一百银币,够不够?”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干嘛要骂人。”
领头大汉见了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够……够了!”说着就想伸手去抢。
谁知童源看都不看他,蹲下身将钱袋直接递到妇女手里,唇角勾起笑意:“还了钱,再去买身新衣裳吧。”
妇女霎时愣住,抱着孩子不知所措:“殿……殿下,这怎么好意思……”
童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和两个浅浅的梨涡:“收下吧,这钱原本是准备给孩子们买糖画的。”
妇人望着童源清澈如泉水的眼睛,眼眶一热,屈膝就要行礼,却被童源连忙拦住。少年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别这样,我是月昭的王子,了解民事是应该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呀”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巡城队伍要走远了,我得赶回去。这件事我会叫管事来处理,你们放心。”
话音未落,童源已像来时一样踏上木栏,足尖轻点。在群众的赞叹声中,他身形一跃翻回马车,只留下一串清脆笑声,随风飘进每个人耳朵里。
马车缓缓前行,少年坐在软垫上,还趴在车窗往后看。见那对母子安然无恙,他才放心坐回车厢,高高兴兴挑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