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像是在给她让路。
“你的冰棒快化了。”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被风吹得散了一半。
林夏枝这才发现,绿豆冰棒的甜水顺着手指往下滴,在手腕上留下黏糊糊的痕迹。她慌忙用纸巾去擦,没注意脚下的石子,又是一晃。
这次没人扶她。沈辞白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落在她脚踝处,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看向远处的路灯:“苏晓棠应该快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苏晓棠喊着“夏枝等等我”跑过来。她冲到林夏枝身边时,正好撞见沈辞白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咋舌:“他怎么又跟在咱们后面?这路是他家开的啊?”
林夏枝没说话,只是望着沈辞白的背影,看着他走进家属院的大门,看着那扇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把所有可能的巧合都关在了里面。
手腕上的黏腻感还在,像刚才没说出口的那句“谢谢”,沉甸甸地压在心里。苏晓棠拎着快递盒,戳了戳林夏枝的胳膊:“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林夏枝回过神,赶紧把冰棒往嘴边送,冰凉的甜意压下心头的燥热:“没什么,风有点大。”
“风大?”苏晓棠抬头看了看天,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明明一点风都没有。”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近了些,“你该不会是在想沈辞白吧?”
林夏枝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忙摆手:“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苏晓棠笑得促狭,“刚才在小卖部,你看他的眼神都直了。再说了,他今天帮你那么多,就算是木头也该有点反应吧?”
两人慢慢走着,路灯的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夏枝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想起沈辞白留在教室桌角的那道浅痕,还有他悬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指尖明明没碰到,却像有电流顺着布料渗进来。
“他好像……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她小声说。
“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避之不及,”苏晓棠撇撇嘴,“上次我同桌想借他的物理笔记,他直接说‘找不到’,转头就看见那本笔记在他桌肚里露着角。也就对你,还算有点耐心。”
林夏枝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又很快沉下去。是因为班主任的嘱咐吧,换了别人,他大概也会这样。
快到林夏枝家楼下时,苏晓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早上我妈要去早市,我得早点出门,没法等你了。你脚这样,要不我跟老师说声,让你晚点到校?”
“不用,”林夏枝摇摇头,“我慢慢走,来得及。”
苏晓棠还是不放心:“那你路上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打我电话。”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实在不行……找沈辞白也行啊,反正他住得近。”
林夏枝没接话,只是看着苏晓棠跑远的背影,心里有点发空。
上楼时,她扶着栏杆慢慢挪,脚踝每动一下,都带着轻微的钝痛。走到三楼转角,忽然看见自家门口的台阶上,放着一小管红花油,瓶身上还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歪歪扭扭的,是苏晓棠的风格:“忘了给你带,放这儿了,记得涂!”
林夏枝拿起红花油,瓶身还带着点温度,大概是苏晓棠一路揣在兜里的。她笑了笑,正准备开门,眼角的余光瞥见楼梯间的窗户——楼下的路灯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了会儿,见她门口的灯亮了,才转身往小区外走。
是沈辞白。
他大概是从家属院绕过来的,手里的面包袋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瘦。林夏枝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想喊住他,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路口,她才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红花油。瓶身上的便利贴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在提醒她,有些在意藏得再深,也会从细缝里钻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夏枝特意起得早。她涂了红花油,脚踝的酸胀轻了些,慢慢往学校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路过沈辞白住的家属院门口,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铁门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她正准备往前走,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辞白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晨雾里撞了个正着。
林夏枝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慌忙低下头,手指攥紧了书包带。沈辞白也顿了顿,脚步却没停,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往旁边侧了侧身,给她让了半条路。
晨风吹过,带着点青草的凉意。他的校服领口沾了点绒毛,大概是早上穿衣服时蹭到的。林夏枝盯着那点绒毛看了两秒,忽然听见他开口:“慢点走。”
声音很淡,像晨雾一样轻,却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林夏枝猛地抬头,他已经走出几步,背影挺直,书包带在晨光里划出利落的线条,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风带来的错觉。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拐过街角,才慢慢挪动脚步。脚踝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连晨露打湿的路面,都显得比平时好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