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默的回应简短至极，听不出任何情绪。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目的地到了。

“这边。”林薇率先迈出电梯，引领他走向数据测试平台所在的区域。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实时数据测试平台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屏幕，无数光点、曲线和数字在上面飞速流动变幻，如同一个微缩的、高速运转的数字港口。几名工程师正在操作台前忙碌。

林薇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这就是实时测试平台，‘星海计划’所有的核心数据流都会在这里进行模拟和压力测试。”林薇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当前的模型运行界面，屏幕上正显示着港口拥堵预测的模拟画面，几个关键节点的数据标红，不断闪烁着警告标志。

陈默没有立即回应。他走上前，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每一个滚动的参数和曲线。他的靠近带来一丝极细微的空气流动，林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向旁边挪了半步。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更深层的算法逻辑界面，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

陈默微微蹙起的眉头，过于专注的神情让林薇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一起共事的日子。

但下一秒，陈默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数据清洗规则谁定的？”他问，视线依旧锁定在屏幕上，“异常值剔除阈值过于主观，至少百分之三十的极端情况样本被错误过滤，模型从根源上就无法学习到真实的风险模式。”

林薇心头一紧，这是Jason负责的部分。她立刻解释道：“这是基于历史平稳运行期数据优化的规则，目的是为了保证常规状态下的预测精准度……”

“常规状态？”陈默终于侧过头看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技术层面的审视，“‘星海计划’的目标是应对常规？Joan总监的要求是应对黑天鹅。用百分之七十的舒适区数据，去训练一个要求百分百覆盖极端风险的模型，南辕北辙。”

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锋利，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问题最核心的谬误。

林薇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不是羞愧，而是一种被尖锐点破、无法反驳的窘迫，尤其，这话是出自他之口。

“当时的项目进度要求……”她试图说明当时的决策背景。

“进度从来不是牺牲核心逻辑完整性的理由。”陈默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尤其是在这种量级的项目上。基础规则库必须重构，立刻。”

陈默直起身，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快速连接系统端口：“把原始数据池，包括所有被过滤掉的异常数据流，全部权限开放给我。还有，Jason的规则库源码。”

“全部？”林薇一愣，“原始数据池量级太大，而且涉及……”

“林薇”陈默再次看向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如果无法获取全部信息，包括那些被你们判定为‘无效’或‘干扰’的数据，我无法工作。我的咨询合同里明确规定了最高数据访问权限。”

林薇抿紧了唇。她当然知道合同规定，只是没想到他如此雷厉风行，且毫不通融。她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的技术人员道：“授权代码7T92，为陈顾问开放Level 0 全数据权限。”

数据洪流瞬间涌入陈默的平板，屏幕上的代码以肉眼几乎无法跟上的速度滚动。

陈默不再说话，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那片数据海洋之中，完全无视了身旁的林薇和其他人。

林薇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站在他强大而专注的气场之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控室里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嗡鸣和键盘敲击声。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陈默终于停下手，再次转过头看她。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极深的、被刻意压抑过的探究。

午餐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起身。Jason走过来问：“林工，一起去吃饭？”

林薇还没回答，陈默头也没抬地说：“你们先去。我需要尽快把数据基线理清楚。”

陈默的语气自然得像是一直和他们一起工作的同事，而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援。

Jason愣了一下，看向林薇。林薇只好说：“你们先去吧，我这边还有点收尾，一会儿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