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张家大宅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中。往日此时,院中早已有仆妇洒扫、丫鬟穿梭,今日却似人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座宅邸表面下的暗流涌动。
怜书一夜未眠,坐在窗前的圈椅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手臂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白布上渗出的血迹如一朵凋零的梅。她的手中紧紧攥着念依留下的那方手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绣样。
“愿君如月皎洁,莫为我染尘埃。”念依留下的这句话反复在她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痛她的心。她知道,念依在最后关头仍在为她着想,宁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牵连她。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沉思。两个粗使婆子端着洗漱用具和早饭进来,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她们的身后,跟着继母王氏和两个陌生脸的仆妇,显然是来看守她的。
“怜书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王氏假意叹息,眼中却带着几分得意,“为了一个下人,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还惹得你父亲大怒。”
怜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不接话。
王氏自顾自地继续说:“念依那丫头已经送走了,赵府那边很满意。你也死了这条心,好生准备与李家的婚事才是正理。”
怜书的心猛地一抽,强作镇定地问:“什么时候送走的?赵府的人亲自来接的?”
“天没亮就送走了。”王氏语气轻松,“赵局长派了管家和两个妈子来接的,阵仗可不小呢。看来是很中意念依那丫头。”
怜书的手指紧紧攥住手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想象着念依被强行带走的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愤怒。
“我劝你啊,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王氏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你父亲已经发话了,若是你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把你送到乡下去,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任性了。”
怜书猛地抬头,目光如刀:“母亲这是在威胁我?”
王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强笑道:“这怎么是威胁?是为你好!李家门第显赫,李公子一表人才,多少姑娘求之不得呢!”
“既然这么好,母亲何不将自家侄女说与李家?”怜书冷声道。
王氏脸色一变,悻悻道:“不识好歹!你们好生看着大小姐,没有老爷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说罢,拂袖而去。
房门再次被锁上,留下两个面无表情的仆妇在室内看守。怜书知道,这次父亲是动了真格,她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一整天,怜书被严密看守着,连如厕都有仆妇紧随其后。她试图从丫鬟口中打听念依的消息,却发现连平日里伺候她的贴身丫鬟都被换走了,新来的丫鬟一个个低眉顺目,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午后,张瀚文亲自来到房中。他面色阴沉,目光冷峻,显然余怒未消。
“手臂上的伤如何了?”他开门见山地问,语气中听不出多少关切。
“无碍。”怜书简短地回答。
张瀚文在房中踱步片刻,忽然道:“李家送来了聘礼清单,你看看可还满意?”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放在桌上。
怜书看也不看:“父亲明知我的态度,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的态度?”张瀚文冷笑,“你的态度重要吗?这桩婚事已定,由不得你任性!”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我告诉你,怜书,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若是这桩婚事因你而黄,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怜书昂首与他对视:“父亲所谓的后果,是指不能再借联姻巩固地位吗?”
“放肆!”张瀚文怒喝,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读的那些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懂了吗?”
“孝道不是盲从!”怜书毫不退缩,“父亲若真为我着想,就不会将我当做政治交易的筹码!”
“政治交易?”张瀚文气极反笑,“好,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这世道,弱肉强食,没有权势,什么理想、自由都是空谈!李家能给我们张家需要的庇护和支持,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