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北冰海时，沈惊棠的行囊里多了个木盒。

两枚焚天骨碎片静静躺在垫着绒布的盒中，金辉透过木缝渗出来，在她腰间的布带上烙下细碎的火纹。

“迷雾沼泽在西荒腹地，”墨渊展开新绘的地图，指尖划过标注着深紫色的区域，“那里的瘴气能蚀灵毁魂，连焚天骨的火焰都要被削弱三分。”

沈惊棠正低头用骨火烤着冰海鱼，鱼肉的焦香混着雪松香漫开来。听见这话，她抬眸看向西方，那里的天际线总缠着灰紫色的雾，像是永远不会散去的阴云。

“我不怕瘴气。”她撕下一块鱼肉递过去，指尖沾着的油星落在墨渊手背上，竟被他皮肤的温度烫得滋滋作响，“你忘了？我是你的骨中火。”

墨渊接过鱼肉，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火焰图腾上。那图腾自冰海之后愈发清晰，火焰的纹路甚至蔓延到了手背，像是要与他掌心的金焰呼应。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总爱追着他问东问西的小丫头，那时她的手腕上，也有块相似的朱砂痣。

“夜里在沼泽边缘扎营，”他咬了口鱼肉，焦脆的外皮里裹着滚烫的汁水，“等天亮再进。”

西荒的风带着铁锈味。沈惊棠靠在篝火旁整理母亲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迷雾沼泽的传说——三百年前，那里原是片绿洲，后来被堕神的浊气污染，才变成吞噬生灵的绝地。而第三枚焚天骨碎片，就藏在沼泽中央的祭坛里，由被浊气感染的树灵守护。

“树灵本是守护绿洲的神使，”墨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火光在他金眸里跳动，“当年我与堕神大战，它为护骨片，甘愿被浊气侵蚀，从此困在沼泽永不超生。”

沈惊棠的指尖顿在“永不超生”四个字上。她忽然想起冰海里那个化作冰蛟的将军，想起火山狱里被骨火焚尽的炎族祭司，三百年的时光，原来困住的不只是战神的骨，还有无数忠魂的执念。

“我们能救它吗？”她抬头问。

墨渊沉默片刻，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若能取回骨片，或许能驱散它体内的浊气。”

第二日清晨，迷雾沼泽的瘴气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浓重。灰紫色的雾像活物般缠上脚踝，沈惊棠刚迈出一步，就感觉灵力在飞速流失，腕间的火焰图腾也黯淡了几分。

“抓紧这个。”墨渊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枚用焚天骨边角料炼化的护身符，上面刻着与他眉心相同的火焰印记，“能挡一阵瘴气。”

玉佩刚触到沈惊棠的皮肤，就烫得她缩了缩手。墨渊却按住她的手腕，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别松手，这沼泽里的瘴气会幻化成你最恐惧的东西，若是心神失守，会被直接拖进泥潭。”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瘴气越来越浓，连视线都被扭曲。沈惊棠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像极了她早夭的幼弟，软糯的哭声里带着委屈，一声声勾着她回头。

“别回头！”墨渊猛地攥紧她的手，掌心的金焰烫得她一个激灵，“是瘴气在作祟！”

沈惊棠咬着牙闭上眼，可那哭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她甚至能闻到幼弟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感受到他软乎乎的小手正拉着自己的衣角。

“阿姐，带我回家好不好？”

“惊棠！”墨渊的声音带着金焰的灼热，“看着我！”

沈惊棠猛地睁眼，撞进他燃着金焰的眼眸里。那些关于幼弟的幻象瞬间消散，只剩下墨渊紧蹙的眉头和担忧的眼神。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黑色的淤泥正顺着脚踝往上爬，要将她拖进黑暗里。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攥紧墨渊的手，“继续走吧。”

沼泽中央的祭坛比想象中更残破。巨大的石像被浊气侵蚀得面目全非，藤蔓像毒蛇般缠绕着石柱，祭坛中央的枯树下，盘坐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由无数树枝组成，枯枝般的手指上，戴着枚泛着金光的骨戒，正是第三枚焚天骨碎片。

“是你们……”树灵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枯枝，沙沙作响，“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来了。”

它缓缓抬头，枯枝组成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面跳动着与瘴气同源的灰紫色火焰。

“交出骨片，”墨渊上前一步，金焰在周身亮起，“我帮你驱散浊气。”

“驱散？”树灵发出嗬嗬的笑声，枯枝组成的手臂猛地拍向地面，祭坛四周的泥潭里瞬间伸出无数藤蔓，朝着两人缠来，“晚了！三百年的蚀骨之痛，岂是说驱散就能驱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