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急施搭救凑银子 张家父子贩私盐被抓的消息，很快就让背二哥传遍盐马古道，大九湖里的郑云菊便为之哭得死去活来。尚有主见的郑爷爷就叫郑和平赶快启程到大宁场去找周表叔探个究竟，这等大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身首异处。听爷爷这一安排，郑云菊也闹着要跟着去看张永东，郑爷爷当然没同意，且不说天遥路远不安全，就是去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或许还要添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还会惹灾祸。由于不能成行，郑云菊天天就到风光如画的那个早晨接受张永东热吻的大九湖边，直望着大宁场的方向祈祷逢凶化吉。要是张永东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是没勇气撑下去的。她只想长出翅膀飞到巫溪县的大牢去看张永东，抚摸他的伤口，擦去他的泪花，甚至把他救出一翅就带回大九湖，永远隐姓埋名过平安无惧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能不能到来，她真的不敢想下去，只得在一把鼻涕一把泪中，企盼爸爸能带回来个好消息。

谁不想听好消息呢？郑和平去到他表叔周先生家，周先生就知道他的来意。客厅里，叔侄俩的心情都显沉重而焦虑，没来得及喝茶的郑和平就问：“表叔？张老爷和张永东真的是为贩私盐被关的吗？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这个事。”

周先生叹了口气说：“这事说是真的，我们又不相信。你说不是真的，张老爷又去做了那些事。我简直就被他们搞糊涂了。”

郑和平惊诧地张着嘴说：“看来真还是有这回事哦！恁个聪明的人为何要去干糊涂事呢？”

周先生接嘴说：“这事不那么简单，他们父子有可能是被人下套牵了巷子，为什么那些事总是机缘巧合得天衣无缝呢？”于是周先生就把张克贤家近几个月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对郑和平讲了一遍。郑和平认为周先生分析得在理，一定是有一只黑手在操纵。弄清缘由的郑和平没有急到返程，而是住在周先生家等程大奎向衙里打探的消息。

两天前，程大奎从宜昌回到大宁场，就带着张永蓉去向周先生合计了情况。除张克贤在云安盐场的两度巧遇外，单在宜昌就有个大发现。一天下午，易麻子大伯把船靠岸交给程老大后，就上岸去转悠了。在醉仙客栈前，他突然看到袁世忠从里面跟着一个人走出来，鉴于袁世忠与张老爷不和及张家近日发生的一些事，他忙闪身悄悄跟了上去。转过几个街口后，就见他们直接去了盐务所，好半天就没溜出来。易麻子大伯非常纳闷，袁世忠不管水岸，他来宜昌的盐务所做啥子呢？肯定不是来干好事情的。于是就跑到码头把这一发现告诉了程老大，程老大忙派出两个精明的手下同易麻子大伯去盯梢。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袁世忠才一个人从盐务所走出来。连街的铺子已燃起灯烛，似乎要把喧闹的夜生活极早的烘托出来，以便把星点般晶亮的银子揣进兜里。招揽生意的声音不时就从这些铺子里发出来。

“猪蹄羊杂牛肝马肺红苕洋芋全都齐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快进来整几碗，再喝一壶老白干，辈子不想做神仙。”

“玉石圈圈小打玩意绸布扇扇坛坛罐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买快来看，便宜又划算。”

……

只听这一招呼，不时就有三三两两的人聚上去，一会儿工夫，满街就嘻嘻哈哈地热腾了，比铺子里蒸上气的蒸笼一点不得逊色。袁世忠东望望西瞧瞧，一点没有把屁股放下来的意思。易麻子大伯他们不知道他要到个什么地方去。走过两个街口，远远就看到一个大红灯笼打出的“销魂楼”招牌，柔风把招牌轻轻晃动，那个骚情的动感，直让人春心荡漾不已。销魂楼的门前几个妖艳妩媚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方手绢，不时扭动着旗袍紧裹的蛇腰，恨不得一下就把过往的男人缠入她们的胸怀。

看到这个地头，易麻子大伯就在心里嘀咕：“狗日的原来是好这一口嗦，害得老子深脚浅脚地跟过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要是里面有货，自己兴许会跟着进去销魂一个晚上。

看到袁世忠搂着两个女子走进去，程老大的两个手下就叫易麻子大伯回码头休息。因见眼了袁世忠，接下的事可就不要他参与了。易麻子大伯在心里想，你两个莫不是想支开我去享乐快活哟？就我一个人办个招待又咋样呢？真是两个小气包。易麻子大伯就不知道干盯梢这活可是有讲究和技巧的，弄不好就会功亏一篑。

时过半夜，袁世忠才回客栈，那副筋疲力尽而又心满意足的样子，直叫人对富家老爷羡慕不已。钱虽买不到性命，却买得来风流的青春，还有极尽奢华的享乐，怪不得人们对金钱的追逐是那么的不择手段和拼得你死我活哟。

月亮向西的弯角就快填满了，要是没有雾，定是一个日月同辉的早晨。

结清账的袁世忠扛着包裹就赶到盐务码头下的一个商贸码头上船了。盯梢的两个人以为他是赶船到什么地方去，正生疑惑之际，袁世忠又从船上跳下来，在转身向撑船的船夫子挥过手后，就站在岸边盯着船划向江心，直到消失在没有散开的晨雾里。转身的袁世忠乐不可支地去向南津关，在断定他是起旱回巫溪后，盯梢的人才回去向程老大回话。这次说张老爷走贩私盐在襄阳被查，一定是袁世忠搞的鬼，程大奎也是这么得出的肯定结论，只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

近两天，程大奎一直就在县上活通关节。特别是前天备上厚礼和银子找到周大老爷时，周大老爷先是打官腔，说这事是知府查办下来的，“扁担撬不赢地脚方”，根本就不敢去运作。鉴于此，程大奎就把在云阳的所见所闻以及有人在宜昌发现袁世忠老爷的可疑行踪，巧妙地述说了一遍。他认为这个事一定是有人在加害，还望周大老爷明察秋毫和网开一面。周大老爷听说袁世忠在宜昌露出的蛛丝马迹，态度就没那么强硬了，说待他查明情况后再看想得出办法不。程大奎千恩万谢过一番，才从县衙走回去。

藏身在里屋听程大奎说话的季师爷走出来，周大老爷就大怒了：“袁世忠这个老东西真是混账，把害人的把柄让别人拿在手上，看他狗日的啷个去下台。”

季师爷胸有成竹地说：“老爷莫着急，这个事我看程大奎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只不过是怀疑推测而已。明天我就去找袁世忠，把他如何贩运私盐加害张克贤的罪证拿在手上，由此我们就把他架住让其左右动弹不得。再接下来就向程大奎通报调查情况，说袁老爷是去宜昌游玩了一趟，每到一个地头都是拜会老朋友。如硬说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就必须拿来证据，如程大奎敢指名道姓告发他，也不必躲躲闪闪地害怕，拿不出证据就治他的诬告罪。”

周大老爷说：“要是程大奎手里有证据呢？”

季师爷肯定地说：“不可能，如有证据，凭程大奎的胆略，他早就去找知府大人申冤了。”

周大老爷眉宇稍开地说：“你不这么提醒，我心里真还没有底，这事就按你的主意办。”

季师爷去到袁世忠家，同他把过几盏后，就低着声音说：“袁老爷，你这次出去搞的好事可不可以给我透露一下呢？”

“啥好事？”袁世忠故作诧异地问。

“就是你弄盐害张克贤的事。”季师爷眯着眼睛望着他说。

“季师爷，这个玩笑开不得哟！我可没做害人的事。”袁世忠一口就否决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你亲家周大老爷叫我来，就是想帮你，你还不明事理吗。”

说完这话，季师爷夹上一块肉放进嘴里，那个装模作样的咀嚼样子，着实把袁世忠吓了一跳。袁世忠想，这事非同小可，如果说出来，可是大罪一桩，如不说，若有证据不求县大老爷帮忙又咋办呢？一番挣扎后，他决定先探一下虚实再说，如是季师爷打冒劫，那岂不是上了个大当。他自饮一杯酒后说：“捉盗要拿赃，捉奸要成双。说我弄盐害人，人证物证在哪些里呢？”

“你在宜昌去盐务所干的事，及二早晨到码头与船上的人交涉都是弄清楚了的。还有你逛窑子半夜过才回客栈不假吧？”

听这么一说，袁世忠的心就只差跳出来。这事是谁弄得如此清楚呢？不想屈就的他仍还狡辩说：“去盐务所是拜会朋友，到船上是去送朋友。至于风流快活，乱猜就没错，哪个就知道我喜欢那一口，我两个还不是一起到兴山去搞过的嘛！”

听到袁世忠把过去的丑事拿出来理，季师爷忙止住说：“那些不光彩的臭肠子就不要弄出来理了，把这回的事了了才是关键。”

袁世忠觉得得势了，你季师爷也有顾及的事啊，那就再乘势往下探一下。他加重了一点语气说：“了什么了呢？谁看到我背盐了？谁看到我上的那条船是装的盐？如有证据我甘愿坐牢，栽赃陷害我可不得认账。”

“既然把你行踪就弄清楚了，没证据能来找你吗？”

“那好，就把证据拿来呀。”

“拿出来你就遭了，是周大老爷给你压下的。”

听这么一说，袁世忠在心里断定，很可能就没有证据。若有，那一定是从上面捅下来的，周大老爷敢压下吗，自己在宜昌办的事，应该没什么漏洞。如果盐务所那个兄弟不仗义，他自己也跟到走不脱。那船上用偷来的张家口袋装的盐，完全是稻草遮上了的，黑帮的规矩绝对不可能把这个事说出来。于是，他就拿定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意。

袁世忠的嘴硬让季师爷完全没想到，虽然没拿到驾驭袁世忠的痛处，但心里起码更有应付程大奎的底气。

回到县城，季师爷找到等消息的程大奎，把袁世忠在宜昌拜见朋友的事告诉了他，并提醒他不要疑神疑鬼，这事非同小可，没有证据不要乱猜。

这个结果是程大奎料到了的，在没有把柄的前提下，谁会把罪责往自己的身上揽呢？就是有证据，袁世忠的亲家大老爷还不出面去帮他吗？着不上力的程大奎只好向季师爷讨教解救张克贤和张永东的办法。

季师爷若有所思地拍着额头说：“张老爷犯的是杀头重罪，要把他救出来，可不是一般的功夫。至于张永东，办法就好想一点。”

程大奎赶紧问：“有什么办法，请季师爷指点。”

季师爷没转弯抹角，他直截了当地说：“办法就是银子。”

程大奎问：“要多少？”

季师爷伸出五个手指头说：“五千两不见多。”他见程大奎没有作声，接着就掰着手指说，“知府两千两，盐政和知府各一千两，另一千两打点当差的。若能把人救出来，花这些银子值得。”

程大奎望着季师爷说：“我不认识他们，要是不收怎么办呢？”

季师爷哈哈笑过两声说：“你去送，人家肯定不得收，关键是要找人牵线搭桥。”

程大奎问：“找谁牵线搭桥呢？”

季师爷说：“如果信得过我，我就全权去代劳算了。”

这个时候，只要银子能解决问题，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得。程大奎忙回大宁场凑来五千两银票，极大期盼地就交给了季师爷。当然，季师爷去运作不是一两天就有结果，郑和平只得回到大九湖去，并期待程大奎到时能送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