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让每个人都能听清:
“北京城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城外的李自成,是城里的内鬼,是朝中的蛀虫,是那些吃着朝廷俸禄、却想着怎么卖主求荣的人!”
话音落,广场上一片死寂。有人额头冒汗,有人脸色发白。
“所以朕今天要宣布三件事。”李维继续道,“第一,即日起,设立‘战时肃奸司’,由骆养性任主事,全权清查朝中、军中、宫中所有通敌嫌疑之人。凡有证据,立斩不赦。”
骆养性出列,单膝跪地:“臣领旨!”
“第二,”李维看向文官队列,“户部、工部、兵部,三日内必须呈报所有钱粮、军械、兵力实数。若有虚报、瞒报、贪墨,主官连带九族,一律问斩!”
三个尚书扑通跪倒:“臣等遵旨!”
“第三,”李维提高了声音,“凡在京官员、勋戚、富户,三日内必须捐输助饷。捐银千两者,记功一次;捐银万两者,子孙可荫一官。若一毛不拔……”
他冷笑:“等闯贼破城,他们的家产一样保不住。与其便宜流寇,不如拿来守城。”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最后通牒。历史上,崇祯也搞过捐输,但效果寥寥——因为皇帝自己都不舍得从内库拿钱,勋贵们自然更吝啬。但这次不一样,李维把话说死了:不捐,城破了一样没;捐了,至少还能留个名。
一个老臣颤巍巍出列:“陛下,此举……恐寒了勋戚老臣之心啊。”
“寒心?”李维盯着他,“张阁老,你张家在通州有田万亩,在京城有商铺三十余间,库银少说也有十万两。现在国家有难,让你捐点钱,就寒心了?那城头那些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在拼死守城的将士,他们的心寒不寒?”
张阁老哑口无言,灰溜溜退回队列。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家里确实不宽裕。”李维语气稍缓,“但朕更知道,大多数人不是没钱,是舍不得。觉得这大明江山还能不能保住,两说。所以把钱捂紧了,等新主子上台,好换个富贵。”
这话说得太直白,不少官员脸都绿了。
“那朕告诉你们,”李维一字一句,“大明还没亡!朕还没死!北京城还在!只要还有一个人守城,这大明的旗就不会倒!”
他走下丹陛,走到百官面前:
“你们可以不信朕,可以不信这朝廷。但你们该信那些把饭桌拆了送上城墙的百姓!该信那些浑身是伤还在巷战的士兵!该信昨夜冒死出城、烧了闯军伐木场的三百骑兵!”
“他们为什么拼命?因为他们没有退路!他们的家就在城里,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在身后!他们退了,家就没了!”
李维停住脚步,看着一张张或羞愧、或惶恐、或动容的脸:
“你们呢?你们的家也在城里!你们的祖坟也在城外!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学了半生忠孝节义,到头来,还不如那些不识字的百姓、那些粗鄙的军汉!”
“朕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愿与北京城共存亡的,留下来,朕不吝封赏。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朕绝不阻拦。但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等城守住了,这大明,也没你的位置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丹陛,不再看下面。
广场上安静了很久。
然后,一个年轻官员出列,跪地高呼:“臣愿与陛下共存亡!”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大部分官员都跪下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犹豫,但在周围人的目光中,也缓缓跪倒。
李维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这些人里,有些是真心,有些是作态。但没关系,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个公开表态,一个站队。
站了队,再想反悔,就难了。
“散朝。”他说,“三日后,朕要看捐输册,要看三部的实报,要看肃奸司的名单。”
百官躬身退去。李维独自站在丹陛上,望着渐渐空荡的广场。
“陛下,”骆养性走过来,“刚才有几个官员私下找臣,说愿意捐输,但希望……希望陛下能保全他们的家产。”
“告诉他们,只要不是贪墨所得,朕不动。”李维说,“但若查出有问题,别怪朕不留情面。”
“臣明白。”
骆养性退下后,小顺子又来了:“陛下,皇后娘娘……肯进食了。”
李维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早朝前。太医说,娘娘喝了半碗粥,还问……问陛下有没有受伤。”
李维沉默片刻:“告诉她,朕没事。让她好好养着,等事情过去了,朕去看她。”
“是。”
小顺子退下。李维走下丹陛,慢慢走回乾清宫。
路上,他看见几个小太监在擦拭廊柱——昨夜的血迹虽然洗掉了,但痕迹还在,需要反复擦拭才能彻底清除。
就像这个王朝,表面的污垢容易洗去,但渗进木头里的陈年血污,要彻底清除,得把木头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