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井良拉开马车上的帘子,走下马车。
都统府的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北秦世孙,连忙拱手作理。
“小的蜀地都统府大管家王卷福拜见王孙。”
井良本来心中就很烦闷,而且还没见到蜀地都统的亲自相迎,心中更是窝了一股火便说道“宋承宪好大的排场啊!”
站立的大管家王卷福心头一颤立即下跪,额头死死的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颤抖的说道:“都统近日染上风寒,因为病有些重,怕传染给殿下,故没有亲自迎客,还望殿下赎罪”
井良听完王卷福的话,漫步走进了这座由墨家上代巨子打造的别院。身后的刘断江紧随其后,而小童则被带去喂养马儿。
门外独自跪在地上的王卷福,瞧见井良走远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额头冷汗连连,王卷福作为都统府十年年管家,深知其中利害如果刚才说错了一句话,那么等待蜀地的可能就是井家铁骑的践踏了。
王卷福站起身赶忙赶到了宋承宪的房门外,上报刚才和井良的对话。
井良独自来到了一处幽静小亭,这座小亭被称为升龙亭,相传当年还只是西蜀四皇子的苏摩因为和那位老人下了一盘棋,忽然顿悟,一路高歌猛进最后打败所有人登上了西蜀的皇位,事后这位夺位的皇子赐名升龙亭。只是最后西蜀还是亡了国。
亭子上那难以抹出的血迹,便是当家井家铁骑血洗成都城的痕迹
墨家前任巨子,将这座西蜀皇宫基本改头换面,可是唯独留下了这个升龙亭,也叫后人不解。
刘断江在亭下,摆弄着那糟蹋的衣服,一下一下扣去起球的毛线。看的井良头皮一阵发麻。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裹着一身衣裘,走到了升龙亭前。
“下官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王孙前来蜀地,不巧下官正染风寒,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恕罪?不知宋大人有什么罪可以饶恕?是街头的刺客,还是你放消息到江湖说北秦世孙游历江湖呢?”
宋承宪忽然脸色苍白,脑子里一瞬间失了神,可是毕竟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都统,为人怎会差。立马脸上露出微笑,笑脸盈盈得走上了升龙亭面对井良慢声说道:王孙说笑了,小的最近恶病传身,又怎会干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随后宋承宪看到坐在亭上的井良慢慢起身,作出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动作。
井良慢慢走向宋承宪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宋承宪的脸颊,细声说道:“我怎么会不相信宋叔叔呢?刚才只是侄儿的无心之语,请叔叔莫怪。”
闽中王朝,自冉氏当家以来,拍脸这个动作便是极具侮辱性的,更何况是一个小辈拍长辈的脸呢。可是宋承宪并未动怒反而后退了两步,身子更低了一个身段说道:“宋某人怎敢当的起叔叔这一称呼,还望殿下莫要取笑宋某人了。”
井良向前迈了两步,笑声说道:你宋承宪怎么当不起叔叔二字,只是辈份给你摆正了,高低你也自己掂量掂量吧,正立二年,你上报朝廷的奏折,说北秦背地勾搭漠北,这事早晚要还的。”
井良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随后一脚狠狠的把这个放在整个闽中都能排的上号的都统踢下了升龙亭。
一旁刘断江猛然松开了还在揪毛球的手。一瞬间一股狂风席卷了亭前正门,外面只有寥寥护卫手持长戟颤颤得跑了进来。
忽然之间,一声巨响,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睛。这座百年之前建起的小亭,轰然粉碎,刘断江单手拽着井良,一步跨出都统府。
随后几百个护卫冲进了院子里,宋承宪对士兵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这位当了十几年的蜀道都统,摸了摸已经沦为废墟的升龙亭。
残砖碎瓦一旁的大管家王卷福,看着这位老爷嘴角上扬,眼里却有泪珠,一时之间不知老爷是在哭还是在笑……
西蜀道前,一辆马车极速前行,马车外一儿童手握马缰,马车内,一老头狠狠地拍着少年的肩膀。
“痛快啊,老夫当年行走江湖,就是喜欢看这些当官的吃瘪。你小子居然可以叫一地都统话都不敢说,也是有胆魄啊”
一旁的井良,听着刘断江的夸赞嘴上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威风,还不是仰仗我爷爷的铁骑,和老前辈的武功,不然怎敢如此行事”可是井良话虽如此,但是脸上却写满了忧愁。
刘断江可能也看出来井良的惆怅,喃喃自语:老夫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当官之人,一天天勾心斗角,心眼子比西瓜籽都多,老夫年少时也想去官场走一走可是实在不是那块料才入江湖练武,没想到一练就是个天下第一,要不是后来遇到了你家的老祖宗,又怎会只当了几年的天下第一。本以为你小子有一些资质是块练武的料子,却没成想你也染上了那官场的气息,罢了罢了,老夫收回收你做徒弟那句话。”
井良不知道为何听完最后一句话心里却有点遗憾,可是随后又问了刘断江一个问题:“前辈你说庙堂事庙堂断,江湖事江湖了。可是我想一只手握住那万人朝贡的位置,另一只手遮下这江湖的天空。依前辈看行的通吗?”
听完了井良的一段话,平生很少思考的刘断江罕见的握住下颚,低头沉思。过了一会这个被称为除去月光塔建教教主之外的最强魔头。看着井良默默无言。
马车忽然有了颠簸,车门外小童赶忙握紧缰绳。抹去头上冷汗。
“老前辈,你的意思.....”
“小子,这么多年了,我是第一个听到有人说出这句话。记得第一次有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五百年前的大齐开国皇子齐间生,他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王道和武道一并扛起的人。不过齐间生是气运加身之人,你?我看未必。”
井良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井良并不是自己要成为那武道和王道一并扛起的人,他只是想知道那个来自北方的男孩说出的豪言壮志有几分胜算。
三年之前,三位少年正在分食从村头寡妇偷来的母鸡,一位姓慕容的少年说道: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像齐间生一样的人。
另一位少年问道:“谁是齐间生?”
“五百年前的大齐皇子,他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武道王道一并扛的人”
当时井良看着这个正在吃鸡腿的慕容姓少年,觉得像看一个傻子。现在嘛......依旧是个傻子。
井良知道慕容这个姓氏在漠北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这个叫慕容召的同龄少年,可能志向会更远大,可是井良一直在骗自己,无论两人怎么样都是兄弟不对吗?
刘断江看着痴痴望向窗外的井良,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养气。
井良忽然一笑,看向刘断江说出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前辈可知天下有两剑,北秦吹雪,蜀道落雨。”
那位天下棋手曾言:百年之前,吹雪写风流,百年之后,落雨问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