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针的效果在决赛上场前达到了顶峰。
脚踝那块皮肤木木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这让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对手是丁宁,上场前,李隼只说了两句:“放开打,别想结果。”
她点点头,握着球拍小跑入场,听见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迎接她。
但比赛真正打起来,才知道那点踏实感有多脆弱。
丁宁经验老到,线路刁钻,不停地调动她跑动。
每一次变向,每一次发力,明明感觉不到锐痛,却能清晰地察觉到脚踝深处那种结构上的、摇摇欲坠的虚弱感。
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濡湿了额发,顺着侧脸往下滑。
好几个机会球,放在平时她肯定上手爆冲了,今天却只能勉强回摆过去,质量不高,被丁宁轻松反击得分。
场馆里的欢呼声、击球声、教练的场外指导声,都像是隔了一层水,模糊不清。
她只能看到那颗白色的小球,在自己和对手的球拍间来回飞窜,轨迹越来越难以捕捉。
局间休息,她用毛巾盖住头,大口喘着气。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场外指导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拿下毛巾重新上场时,她瞥了一眼观众席,那片蓝白色的区域依然在奋力挥舞着手幅,喊着她的名字。
她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比分最终定格。
11:9。
她输了。
尚青云愣了两秒,然后安静地放下球拍,走过去和丁宁握手、拥抱,说恭喜。
丁宁拍了拍她的背,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只是机械地点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下赛场,李隼和队医立刻围了上来。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走,甚至还能对着一拥而上的媒体镜头扯出个极淡的笑,回答了几个问题,声音平稳,逻辑清晰。
直到走进运动员通道,把所有的喧嚣和目光都隔绝在外,她才猛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腿一软,差点滑下去。
银牌挂在脖子上,凉冰冰的,贴着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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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跟大部队回酒店。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在场馆外围走着。
天已经黑了,路灯昏黄,拉长了她孤零零的影子。
她最后在一个僻静的路口花坛边蹲了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开始还是无声的,后来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压抑的、小动物呜咽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漏出来。汗水、泪水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脚踝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场上的无力感。银牌,混双金牌,女团……成绩单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差。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场球,她打得有多憋屈,有多不像自己。
那个在球台前凶狠拧拉、敢打敢拼的尚青云,好像被那该死的伤病捆住了手脚,变得犹豫,变得畏缩。
拼尽了全力,打了封闭,忍着了疼痛,还是输了。
脚踝处麻木感正在逐渐消退,熟悉的、更深层次的疼痛开始隐隐复苏。
她想起外婆电话里高兴的声音,想起看台上那片蓝白色的海洋,想起李隼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樊振东递过来那只温热的手。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问自己。
冰冷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八月份的天津夜晚闷热,她却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