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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黄河故道人家 > 第39章 结仇(1)

第39章 结仇(1)(1 / 1)

 第39章 结仇(1) 老笨和来成本来好得一个头的两家因为一件小事,把仇结到了棺材里,弄得两三辈子不来往。

老笨虽然和来成年纪相仿,但由于来成与老笨爹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来成萝卜虽小也是长在辈上,老笨得管来成叫叔。两家处得不错,就差一个锅里摸勺子了。大人关系好,两家男孩子从小就在一起玩,上学堂念书也一直在一张课桌坐着,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孩子十七岁那年,两家都要娶儿媳妇,定日子时两家虽没在一起嗑谋,选的也是同一个日子。

一天晌午,老笨媳妇来到来成家,看到来成媳妇端瓢和好的面正要出门,便问:“婶子,端瓢面弄啥去?”来成媳妇说:“他达达想吃烙馍,和好了面,才想起来孩子都不在家,没有烧鏊子的,想看看谁家也烙馍搭把火。”老笨媳妇说:“你看看、你看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来帮你烧鏊子!”来成媳妇说:“不会耽误你啥事吧?”老笨媳妇说:“耽误啥耽误?我就是来找婶子说会儿话的!”

来成媳妇回转身,把案板搬好,从锅屋门后踢出三块平常用来支鏊子的、黑不啦叽的半砖头把鏊子支好,老笨媳妇熟门熟路地抱来柴禾,找根苘杆子到邻居家借来火,拿个小板凳坐在鏊子前。来成媳妇用涮帚把案板扫净,洒上面醭(面醭:干面粉。),可着手揪了一堆馍剂子,两手揉搓成团后,在中间粗两头细二尺长的擀面轴子和案板轻微的碰击声中,面团慢慢变大变薄,老笨媳妇也熟练地用“哔哔剥剥”的火头把鏊子烧得匀热。

两个人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说着体己话。“婶子,你看这有多巧!咱两家看日子也没在一起说,咋就选了一个日子呢?”老笨媳妇边续着柴禾边用翻馍劈子挑着、翻着烙馍说。来成媳妇两手推推收收转着擀面轴子,也笑得合不拢嘴:“这还不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他娘哭巧,巧死了!”老笨媳妇在半砖头上“啪”地搕了一下翻馍劈子说:“婶子,我看咱这样行不行?喜日子快到了,咱两家又是同一天,咱就谁也别给谁家添办啥了。你看行不?”来成媳妇边揉馍剂子边说:“那感情好,恁送俺一条被面子,俺送恁一条被袱子,这来来回回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那不是六个手指头挠痒痒——多一道子吗?有些人就是看不透,咱不管别人咋说,咱就把这规矩破喽!再说,咱两家过的虽然不是整天磨盘压手的日子,可也不是手里有闲钱没地方扳的人家,后面挨阶儿孩子的事情都还得办。过日子总不能有点事儿就向别人打弯儿(打弯:伸手借钱。)吧?咱这样做那还不是从河南到河北——两省吗?”“还是俺婶子会说话!”这娘儿俩喜得哈哈的。来成媳妇不时舞着满是面醭的手,“吜哧、吜哧”地撵着头一伸一伸想吃巧食儿的鸡。

“还有件事儿咱娘儿俩得好好商量商量,”老笨媳妇用翻馍劈子把烙馍挑挑压压翻得没有一点糊的,没有一块发青的。“咱这黄河滩有个老风俗,婶子也是知道的,一个庄子同一天来两个花轿,先进庄的,百事百利大发财,后进庄的,天灾人祸一起来。婶子,咱娘儿俩是知根知底的,你是不会让俺天灾人祸一起来的,俺也不想百事百利大发财。咱娘儿俩说好,到喜日子那天,咱两家不管谁家的花轿先到庄头,都得放下来等着另一个花轿,两个花轿并排着一起进庄。要是真能发大财的话,婶子家一半,俺一半。往后,俺年年节节都叫儿媳妇给她奶奶你送二斤大肥肉,也叫你老人家得得孙子媳妇的济!”来成媳妇说:“他嫂子,你这话可说到俺心口窝了,恁瞧恁叔终天病病怏怏的,俺还真想借恁家的吉利呢!你就好吧,咱娘儿俩就这样说定了,两个花轿一起进庄!”

大事定下来了,两个人的心也都定由了。老笨媳妇把烙馍挑到馍筐子里,问:“婶子,恁家能办多少桌?”来成媳妇说:“还没好好嗑谋呢!亲戚都给说了,一家能来几个这也不是咱定的,小孩子也得占个位,再加上来帮忙的。”老笨媳妇说:“那可不咋的!亲戚都能算得清,来多少人不好说,菜可不能可模定星地买,万一坐撑了,那多丢人?”来成媳妇说:“办事的一般都是鸡啦、鱼啦多买三两桌的,来的亲戚多了,提前给掌勺的说一声,把菜撙一撙也就够了。哎,对了,恁想办啥样的席?”老笨媳妇说:“他达达说了,别人家咋弄咱咋弄,能跟上趟就管,也就是办个八大碗的席。席面上厚点,咱不能让亲戚来了吃的啥不是啥,背后说拿钱吃不着东西。这话可好说不好听!”来成媳妇说:“恁叔也是这样说的,八大碗的席又实惠,还能说得过去,他也说要办八大碗的席呢。”“婶子你看,这爷儿俩一根肠子似的!哎,婶子,俺叔说请哪个庄的厨子了吗?”“恁叔说了,咱家亲戚少,办的又不多,就不找外人了,让他在张集街上开饭馆的姐夫来给帮两天忙!”“那敢情好,听说一个好厨子能给事主省不少钱呢!”……

蜜里调油似的两家,咋看也不像反目成仇的样子。

两家在商定好两顶花轿同时进庄去了一块心病的同时,还不得不各自考虑自家接亲路上的因素。办喜事谁都想要个好彩头。黄河故道同一个庄子同一天进两个花轿正如老笨媳妇说的,磨过牙吵过嘴的就抢着先进庄;两家处得不错的,就商量着一起进庄。还有一种,就是路上的两顶花轿要抢上风头。东西路就不用说了,那是胎里带的,谁也没办法。当然,要是东边来的花轿讲究一些,西边的花轿来了,也会礼让西边的花轿先过,让西边的花轿心里稍微平衡一下。如果南北路上两只花轿走顶头了,唢呐班子会停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时候两家接亲的、送亲的及新人是主角。两顶花轿大老远地听见前方有喜庆的唢呐声,便紧张起来,抬轿的紧张,接亲、送亲的更紧张,一边注视着对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往东看。看时机差不多了,轿夫折而向东,抬箱子、桌子、柜子、盒畦子的,也放下肩上的活,护着花轿快步往东走,往东跑,力求从对方东面绕过去抢上风头。对方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双方越走越近,开始排兵布阵,有掩护的,有冲锋的,如夺帅印。在漫地旷野里,两堆人近了、更近了,便纠缠在一起,一个个气喘如牛盔歪甲斜的。两顶花轿也翻滚了,这时新娘子就从花轿里钻出来,扯掉蒙头红子,一身红衣往东跑,说啥也要从另一个新人东面绕过去,累得娇喘连连。有时候力气大、跑得快的新人赢了,有时候旗鼓相当的则扯巴在一起,到最后谁也不知是谁占了上风头,都认为自己让对方吃了亏。占了上风头的一方,轿夫、接亲的、送亲的、抬嫁妆的到了新郎家,会有好烟好酒好茶好菜,一片赞誉之声;落了下风头的一方,则一个个灰头土脸,吃尽白眼,还要受亲邻的冷嘲热讽:“几个大劳力,一点屁用都没有!平时不都才能吗?”

俗话说得好,“十事九不全”。两家担心的花轿在路上没出啥事,进庄时却出现了纰漏。

喜期到了,人多事乱,老笨两口子千叮咛万嘱咐安排好了如何处理路上可能遇到的事儿,却把两顶花轿同时进庄的事儿忽略了,忘了交待接亲的主事人。小晌午了,花轿随着喇叭的“嘀嘀嗒嗒”就进了庄。管事人一见花轿到了,忙命人放鞭炮,老笨门前“噼里啪啦”一通响。来成听到喇叭“嘀嗒”、鞭炮“噼啪”,到家门口一看,自己家的花轿还没影儿,心里“咯噔”一下——咋的?这老笨这两口子在玩俺呢!

老笨家门外放完鞭炮,就要忙着摆桌子铺芦席拜堂,老笨这才突然想起,来成叔家那边还没有动静。老笨心里也“咯噔”一下子,知道毁了。但事儿已顶到脑门了,也没法撤了,只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只说过了事儿再登来成叔的门赔不是。

老笨是这样想的,来成两口子可不这样想:“好你个老笨两口子,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整天叔长婶子短的嘴头子抹了蜜似的当面说好话,竟在背地里玩阴的。说好两顶花轿同时进庄,原来玩的是缓兵之计。恁不是想‘百事百利大发财’让俺‘天灾人祸一起来’吗?好!好!好!”

别的地方咋样,黄河故道人不太清楚。黄河故道人知道,黄河滩上不论哪个庄子,论日子过得比较平和的,大都是那些小门小户人家。小门小户人家因人单势孤,一两家或三五家,就算之间平常也有不活泛的时候也要抱团取暖。对庄上的大姓人家,也是放低身架,不惹是生非。就是自家孩子与大姓人家孩子闲嗑牙玩恼了打架,也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的孩子拉过来揍一顿再说。倒是那大姓人家,立庄子开始就在此繁衍生息,人越过越多,如同一棵大树,不断分杈,出了五服再过几茬,就不易分清谁远谁近。想分清远近脉络,只有到族长家里翻看家谱,大都是凭平时相处的关系想当然的认定远近。一个庄子住着,过日子少不了磕磕碰碰,遇到事便吵便闹,结了怨,结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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