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公文时，日头已经偏西，寒风比早上更烈了，刮在脸上像刀割。苏启睿把排好的文书摞整齐，刚要送去驿丞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兵卒的吆喝。

他探头往外看，只见驿站门口来了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穿青色官服的人，身后跟着四个挎刀的兵卒，一看就是从府里来的。驿丞已经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腰弯得快贴到地上：“不知两位大人驾临，小的有失远迎！”

为首的官差翻身下马，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眼神锐利，扫了眼院子里的流民，眉头皱了皱：“我们是府里县丞大人的随从，县丞大人稍后就到，要在这驿站歇脚，你赶紧把流民赶走，再准备间干净的屋子，烧点热水！”

驿丞连忙应着，转头就冲苏启睿和几个驿卒喊：“还愣着干什么！把门口的流民赶走，再去打扫东厢房！动作快点！”

苏启睿心里嘀咕，这县丞倒是摆足了架子，可流民都快饿死了，哪有力气挪窝？但他不敢违抗，只能跟着老周等人往门口走。老周手里拿着根棍子，却没敢往流民身上打，只是在旁边吆喝：“官爷要歇脚，你们先挪挪，去那边树林里待着，等会儿给你们留口粥！”

流民们慢慢悠悠地起身，有的走不动，只能靠同伴扶着，眼神里满是麻木。苏启睿看着不忍，却也没别的办法 —— 要是得罪了县丞，别说流民，他们这些驿卒都没好果子吃。

刚把流民劝走，就见远处又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穿着深蓝色的官服，腰间挂着玉带，应该就是县丞了。驿丞赶紧跑过去，牵着马缰绳，一路往驿站里引。

县丞走进院子，目光扫过破败的院墙，脸色不太好看：“阳和驿怎么这么萧条？粮饷还没拨下来？”

驿丞低着头回话：“回大人，上个月的粮饷还没到，小的已经去府里催了好几次，可……”

“行了，别找借口。” 县丞打断他，往屋里走，“我这次要去山西边境巡查，路过这里歇一晚，你把最近的文书都拿来我看看，还有，让厨房准备点热饭，路上冻坏了。”

驿丞连忙应着，转头让苏启睿去拿刚整理好的公文。苏启睿抱着文书走进正屋，屋里已经生了火，县丞正坐在椅子上搓手。他把文书递过去，刚要退下，就听见县丞 “咦” 了一声。

“这文书是你整理的？” 县丞拿起最上面的公文，看了看，又看了看苏启睿。

苏启睿心里一紧，连忙回话：“回大人，是小的整理的，按日期排好了，要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人指出来。”

县丞没说话，翻了几页文书，眉头慢慢舒展开：“不错，比之前那些驿卒整理得清楚多了，字也还算工整。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驿卒？”

“小的苏启睿，是这里的驿卒。” 苏启睿心里有点意外，没想到整理文书还能被县丞注意到。

县丞点了点头，又问：“你读过书？”

“回大人，小的小时候跟着先生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 苏启睿不敢说自己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只能编了个借口。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兵卒的喊叫。县丞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一个兵卒跑进来回话：“大人，您带来的一个随从突然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怕是得了急病！”

县丞赶紧起身往外走，苏启睿也跟着出去看。只见院子里，一个随从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额头全是冷汗，嘴里还不停哼哼。几个兵卒围着，却没人敢动 ——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大夫。

县丞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几十里地，要是耽误了行程，误了巡查的事，谁担得起责任？”

驿丞也慌了：“大人，小的这就去镇上找大夫，就是来回得两个时辰，怕是……”

“两个时辰？他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不一定！” 县丞跺了跺脚。

苏启睿看着随从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网上看过的急救知识 —— 肚子疼有可能是吃了生冷的东西，或者是腹部受凉，要是能热敷一下，再按揉几个穴位，说不定能缓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大人，小的或许能试试，帮这位大哥缓解一下疼痛。”

县丞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怀疑：“你还会治病？”

“回大人，小的小时候跟着先生学过一点粗浅的医术，不敢说能治好，但是缓解疼痛，或许能试试。” 苏启睿只能硬着头皮说 —— 要是能帮上县丞的忙，说不定能有个机会，总比在驿站里饿肚子强。

县丞半信半疑，却也没别的办法：“那你试试，要是治不好，可别怪我治你的罪！”

苏启睿赶紧应着，让驿卒去厨房拿了个陶罐，装满热水，用布包好，递给随从，让他敷在肚子上。然后他蹲下身，回忆着网上说的穴位，在随从的肚脐周围轻轻按揉，又按了按手腕上的内关穴。

过了大概一刻钟，随从的哼哼声小了点，脸色也没那么白了。他喘着气，对县丞说：“大人，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县丞又惊又喜，看着苏启睿的眼神变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启睿不敢说现代急救知识，只能编了个理由：“回大人，小的以前见过先生这么治过肚子疼的人，就记下来了，没想到真的管用。”

县丞点了点头，对苏启睿的态度好了不少：“不错，是个有心的人。你在这驿站当驿卒，有点屈才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这次巡查边境，身边正缺个会算账、能写文书的人，你愿意跟我走吗？跟着我，至少能让你吃饱饭，以后要是表现好，还能给你谋个正经差事。”

苏启睿心里一喜 —— 这可是个脱离驿站的好机会！在驿站里，迟早要被粮荒和兵祸波及，跟着县丞，至少能接触到更高层的人，也能更清楚地了解明末的局势。他赶紧跪下磕头：“谢大人提拔！小的愿意跟大人走！”

县丞笑了笑，让他起来：“行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苏启睿连忙应着，转身往外跑。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就只有一件破褂子和一个空口袋，没什么好收拾的。老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运气好，跟着县丞，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回来看看我。”

苏启睿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周叔，您放心，我不会忘的。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回来帮您。”

他看着破败的驿站，心里感慨万千 —— 刚来的时候，他还在为活下去发愁，没想到才两天，就有了离开的机会。只是他也知道，跟着县丞，未必就是坦途，明末的官场，比驿站复杂得多，以后的路，还得小心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启睿就跟着县丞的队伍出发了。他骑在一匹瘦马上，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阳和驿，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以后多难，他都要好好活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