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稍变。裴殷这人,有时候话不肯说全,有时候又尖锐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裴殷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只是坐到了床边,自顾自地抓住了小陆的手腕,悠哉悠哉地诊脉。
“啧,这男人还真把你照顾得不错。”裴殷收回诊脉的手,看着小陆,“挺好,前面伤养好,底子打好一些,后面才扛得住。”
扛得住?
见小陆神色疑惑,裴殷突然笑了起来:“我真当你们感情好到无话不说,看来,他是没有告诉你?”
小陆装作不在意:“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他深呼吸,试图调用身体里的内力,但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变化。
十几年习武,一朝被打回原形,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这对曾经拥有过力量的人来说很残酷,无异于健康的普通人变成残废那样残忍。而旺田所说的“我对你有所隐瞒”,想必是和他武学恢复有关。
“你有办法的,对吧?”小陆问裴殷。
裴殷紧盯着对方,脸上没有表情。
“没错。”裴殷说道,“虽说无法完全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恢复八成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两成,你自己努努力,超越过去的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房间里一时间充斥着沉默。
“你在努力说服自己。”裴殷看着苦苦挣扎的小陆,冷冷地说道,“那傻子信了也就罢了,你当真以为做个隐姓埋名的普通人就能逃脱这江湖纷扰吗?”
“为何不能?!”小陆语气急切,“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族人,没有了背景,没有了内力……我对他们没有用处,也没有威胁,我只想守着小麦,守着这小院子过完下半辈子。他真心待我,无私无畏,我凭什么不能——”
“就凭你的存在,凭你身体里流淌的血。”裴殷伸手攒住一缕红发,声音幽幽,“你赌他们以为你真的死了,可万一呢。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是害死这对父子的凶手。”
“我——”小陆神色凄然,惶恐不安。
“不过也说不定,万一你运气好呢。”裴殷松开手笑笑,拂了拂衣摆站起身,“只不过,听闻每个明教弟子入教时需熟背《大光明录》,但愿你还没忘。”
说完,裴殷不在理会他,掀开门帘离开房间,刚跨出门槛就看见杵在屋檐下的旺田。
“你都听见了。”
旺田点头。
“你若是现在后悔,我会将所有的报酬尽数返还,再多给你一笔钱,算作这段时间你照顾他的费用。”裴殷说道,“人我会带走。”
旺田拒绝了。
两个男人在院中沉默地对视,郭小渔躲在厨房偷看,莫名有些紧张。
许久之后,裴殷从腰带里翻出来一块玉佩,抛进旺田怀里。
“我明日就会离开永安镇,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见旺田脸上的惊讶与犹豫,裴殷笑笑,“他身上的伤,彻底养好起码也要有半年了,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如果后续想要恢复,拿着这牌子去扬州找一个叫郭烨的丐帮弟子,他会有办法找到我。”
裴殷抬脚离开,与旺田擦肩时又停住。
“希望你八字真的够硬,别被他害死。”裴殷轻声说,“当然,也别害死他。”
旺田并不生气,再次谢过裴殷的救命之恩。
裴殷一脸无趣地走了。
郭小渔见那红眼睛的大夫终于离开,从厨房里跑出来抱住旺田的胳膊,眼睛还望着门口。
“那个大夫看起来有点吓人……他是坏人吗?”
旺田摇了摇头,搓了一把郭小渔的脑袋:“不是,他只是嘴巴有点坏,但是是个好人。不过你不要和表姑说。”
“表姑喜欢他?”郭小渔抬头。
“不,表姑不喜欢他。”旺田斩钉截铁。
“那他刚刚还说要带表姑走,我不想让表姑走。”见爹爹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郭小渔不太服气,“爹爹难道不喜欢表姑吗?”
“咳,问这个干嘛。”旺田莫名脸红。
“像喜欢小渔一样的喜欢吗?”郭小渔想到那天不小心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心中疑惑尚未解开。
“差不多吧。”旺田有些尴尬,但很快笑着把郭小渔抱起来举高,“因为你们都是爹爹很重视的家人啊。”
旺田和郭小渔闹了一会,免得这孩子被大夫也吓出阴影来,最后哄着小孩去给菜园子除草,他才回房间去看小陆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