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知秋离婚那天，天气不错。

手续办得很快，工作人员按流程问了几句，我们在文件上签字。出来时，阳光有些刺眼。我问她要不要送一程，她说不用，已经叫了车。

我们相识于一次行业论坛。她那时在杂志社刚升职，发言很精彩。我主动要了联系方式，约她吃了两次饭。半年后同居，一年后结婚。一切都按部就班，像完成一个个项目节点。

知秋怀孕时，我正争取部门经理的职位。加班多，应酬也多。有时深夜回家，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电视还开着。我会关掉电视，给她盖条毯子，然后继续处理未回的工作邮件。

孩子出生后，日子更忙了。我妈来帮忙带孩子，婆媳间有些小摩擦。我通常选择回避，以工作为由晚归。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知道知秋不容易。她产后想回去工作，但孩子需要人照顾。我们请过保姆，她总不放心。后来她试着做自由撰稿，但孩子闹，她常常写到一半就得停下。

有次我半夜醒来，看见她在阳台抽烟。我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给她买了盒更好的烟。她后来戒了，那盒烟一直放在抽屉最里面。

她提到过那个护林员朋友，但我没太在意。城市和山林，像是两个世界。现在想来，或许那个朋友比她更懂她。

离婚是她提的。我很意外，但不惊讶。我们之间早已像两棵分别生长的树，看似在同一片土壤，其实根系早已各自延伸。

商量离婚细节时，我们都很平静。财产分割，孩子抚养，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唯一争执的是小树的教育问题，但很快达成妥协：一人带一年，重大决定共同商量。

搬出去那天，知秋帮我整理了行李。她把小树的照片塞进我箱子里：“别忘了多看看他。”

新公寓很小，但安静。第一个晚上，我失眠了。冰箱嗡嗡作响，不像家里那个安静。清晨我煮了咖啡，站在窗前看楼下车流。忽然想起知秋爱喝的滇红，家里应该还剩半罐。

偶尔接小树来住。孩子很适应，在新旧两个家之间转换自如。有时他会说“妈妈说你吃饭太快对胃不好”，或者“外婆让你少喝点酒”。我一一应下。

上周带小树去公园，遇见知秋带他在玩沙。孩子跑过来拉我的手：“爸爸也来堆城堡。”我们三人一起堆了个歪歪扭扭的沙堡。太阳很好，知秋的头发被风吹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沙堡最后被潮水冲走了。小树有些难过，但很快被海鸥吸引。知秋说：“下次再来堆。”这话不知是对孩子说，还是对我们说。

人生像条河，有时分流，有时汇合。我和知秋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河道，但都流向同一个大海——小树的未来。

现在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