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已经摸清,阿衿家离这里其实并不太远,因为她家里住在镇子的边缘,远比去镇里要近得多。
他把阿衿送到家门口,小姑娘想让先生进来休息一下,毕竟阿娘很久没见过先生,也难得想念,青年含笑婉拒:“要是再待一会儿,回去时天就要黑了。”
阿衿想了一下,先生走夜路确实不安全,只得放弃。
小姑娘抬头,看着青年,认认真真交代:“先生,过两日的花灯节,不要忘记。”
任青安说:“好,到时一定过去。”
想起什么,他又说:“先前交代你们的课业,可都完成了吗?”
阿衿回答:“那些字,我已经认识得差不多了,也时常温习。”
青年弯眸笑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很好,你的进度要比其他孩子快得多,若是有空,我再帮你找些适合你这个年龄读的书。”
小姑娘站得端端正正:“多谢先生。”
在青年手落下时,却不经意间看到对方手腕上缠着纱布的伤,拧了拧眉:“先生,上次见您,还没有这伤。”
任青安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这才想起,昨日帮商九殷包扎时,被他咬了一口。
那件沾了血的外衫袖子上撕了一个大口子,他还没来得及索赔。
看着小姑娘担心的眼神,解释:“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阿衿看起来是信了他的谎话,只说:“先生一人居住,凡事都要小心一些。”
他温声应允:“知道了。”
回去时,走到竹屋近处,闻到饭菜的香味,进了屋子,看到桌上的饭,任青安才发现,昔日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君王,纡尊降贵,为他做了一顿饭。
小狼崽子敛去一身锋利,穿着他少时的衣服,像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少年,乖乖等着长辈回来吃饭。
任青安走到近旁:“还受着伤,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
商九殷说:“我有注意伤口,只是想着,先生回来,应当会饿。”
他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冷宫里生活这么多年,人人都可踩上一脚,下人也只会对他白眼相看,若是他不会做饭,怕是会饿死在那里。
只是多年后,位居高位的他已经不需要再做这些琐事,这些事情倒是还没忘记怎么做。
任青安看着少年凤眸里闪过的期待,突然心软,也罢,索赔的事情,日后再讲也无事。
他尝了一口饭菜,给予肯定;“很好吃。”
商九殷在这里养伤,和先生如平凡人家一样相处,这是他久远梦里,才肯贪恋的人间烟火。
只是不知为何,先生似乎并不太在意他的身份,一直未主动提起。
只是他下定决心不再隐瞒,倘若先生真的询问起他的身份,他必然会如实相告。
商九殷不想他们二人之间,再像前世一般,掺杂了利益的纠葛。
他知道,以先生的见识,怕是早就识出了自己的身份。
商京局势纷杂,因为他的突然出事,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各方权势纷争,只看鹿死谁手。
上一次他回去的太晚,大局已定,以至于后来蛰伏多年,才将权力一一分解收回。
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待伤好,他要及时回去,抢占先机。
上一世先生教了他这么多,哪怕他是一颗榆木脑袋,也应该开化了。
他不能凡事都靠先生。
任霁之的人生太苦了,上一世呕心沥血,却背得满天下骂名,商九殷不想让先生再这么累了。
这一世,先生不必背负这么多,他自会将对方所期待的清平盛世带到先生面前,君王有这份底气。
花灯节那日,小系统难得的兴奋,毕竟和宿主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整日平乏无趣,哪怕是它也会无聊,更何况身为人类的宿主。
系统没有实体,任青安背着世界意识,在规则的底线搞事,让小光团呆在纸质花灯的烛芯里,充当光源。
这样的话,即使是有风吹过,花灯也不会灭了,节能还安全。
任青安走之前,交代过商九殷,要好好呆着,药在炉子上温着,到了时间要记得喝。
少年的伤还没有好,显然不适合人群聚集的场合,若是不小心碰着撞着了,才开始愈合的伤口,怕是又会撕裂。
商九殷很想一直跟在先生身边,但看着先生温和却不容置喙的神情,只能闷声应好。
到市镇上的时候,夜幕才刚刚擦黑,街市上人潮如织,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任青安游走其中,周围一片欢声笑语,叫卖声,吵闹声,食物的香气掺杂在一起,共同勾织出一整个人间画卷。
这里是市镇难得热闹的日子,周围地方的人也都聚在这里,人声嘈杂。
小火苗在花灯里乱窜,看什么都兴奋极了,路人看见青年提着的花灯里乱窜的火苗,不由得担忧灯会灭了。
任青安安抚意识海里躁动的小系统:[阿统,安静一点,别让人看出不对。]
小系统此时的颜色是烛光温暖的昏黄色,小小的一簇,盛放在灯芯里,照亮了花灯的灯罩。
小火苗安静下来,偶尔跳跃一下,隔着朦胧的灯罩,小心地用热度把纸质的花灯点了一个小洞,从洞口好奇地去观察周围。
路过卖花灯的,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漂亮的花灯,摊主看见任青安,笑着:“先生,今日有闲空来这里,要不要猜个谜语,猜对了送花灯。”
任青安模模糊糊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来过这样热闹的场合,也是这样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