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清苦的草药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与这筒子楼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在破败的铺子里扫过,掠过满地狼藉的纸屑竹篾,掠过趴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我,掠过捧着粥碗、面无表情但眼神警惕的柳应龙,最后落在门槛上抽旱烟的老姜同志身上。
“请问,这里是姜九阳,姜师傅家吗?”
中年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点书卷气,但语气很客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老姜同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谁啊?找那小瘪犊子干啥?”
语气依旧冲,但少了点对黄三爷那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中年男人也不生气,反而微微欠了欠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冒昧打扰。鄙人黄应龙,是县医院的院长。”
县医院院长?!
我和老姜同志同时一愣。
柳应龙也停下了喝粥的动作,墨绿的竖瞳转向门口,似乎对这个身份带来的“医院伙食”可能性产生了兴趣(虽然可能性为零)。
黄应龙?
这名字…跟柳应龙就差一个字。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炕上的柳挂件,他正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应龙”这个名字的归属权问题。
老姜同志接过名片,凑到眼前看了看(他认字不多,但“县医院”和“院长”几个字还是认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警惕性丝毫未减:
“医院院长?找我家这…小子干嘛?他犯事了?还是你们医院那破事儿扯上他了?”
他显然听说了县医院最近的诡异传闻,也猜到我们昨晚的“失踪”可能与此有关。
黄应龙连忙摆手:“不不不,姜师傅您误会了。姜…姜小师傅非但没犯事,反而是…帮了我们医院一个大忙。”
他说这话时,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后怕,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帮忙?”
老姜同志哼了一声:“他能帮你们医院啥忙?扎纸人送终啊?”
黄应龙被噎了一下,苦笑道:“姜师傅说笑了。是…是关于最近妇产科那边的一些…不太平的事情。”
他斟酌着词句,显然不想在楼道里说得太明白:“多亏了姜小师傅…和这两位朋友,”
他看了一眼柳应龙:“昨晚…介入,才避免了更大的祸事。今天早上,我们在后勤楼地下…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痕迹,但那股子让人不安的‘东西’,确实消失了。院方压力减轻了很多,我代表医院,特地来感谢姜小师傅。”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他知道昨晚是我们搞定了鬼婴事件和那个邪恶的“圣胎”,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但结果摆在那里。
他是来道谢的。
老姜同志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给好脸:“感谢?空手来的?”
黄应龙似乎早有准备,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老姜同志: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是些补气血、安神定惊的药材,我自己配的,对姜小师傅的伤势恢复应该有点帮助。还有…”
他又拿出一个稍薄些的信封,“这是一点诊金,数目不多,聊表谢意。”
老姜同志掂量了一下药材包,又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上的冰霜总算化开了一点,嘟囔着:“这还差不多…进来坐吧,门口站着像啥话。”
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院长”的拜访。
黄应龙道了声谢,这才跨进门槛。
铺子里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老姜同志指了指炕沿另一边空着的位置。
黄应龙也不嫌弃,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
“姜小师傅,你的伤…不要紧吧?”
他关切地问,语气真诚,“我看你脸色很差,气血两亏,魂魄也似乎受了震荡。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中医?院长亲自把脉?
我有点意外。
看来这位黄院长,不仅仅是行政领导,本身也是有医术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