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哥(黄三爷)闻言,立刻收起傻笑,转过身,极其郑重地冲我抱爪(手?)一揖,声音洪亮:
“姜兄弟!大恩不言谢!我黄老三…呸!我黄三!今天欠你一个天大的因果!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吱一声!上刀山,下油锅,皱一下眉头,我黄三就不是爷们儿…呃,就不是好黄仙!”
他这郑重其事的道谢,配上那依旧有点滑稽的姿势和措辞,让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感动。
不管怎么说,刚才他确实帮了大忙,救了我们可能也救了这方圆几十里。
“黄三…哥客气了,互相帮忙。” 我也抱了抱拳。
“哈哈!爽快!”
黄三哥大笑,随即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树上。
“胡三妹子,戏看完了,瓜子也嗑够了吧?有没有什么见面礼,给我这新晋的‘人样儿’黄仙庆贺庆贺?比如…你们狐洞后山那几坛埋了百年的‘雪魄醉’?”
胡三妹子巧笑嫣然,从树上轻盈跃下,红裙如火,落地无声。
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笑道:“三哥,你这刚得了好处就敲竹杠的毛病,可一点没‘像人’啊。雪魄醉没有,刚嗑完的瓜子壳倒有一堆,你要不要?”
“小气!” 黄三哥嘟囔一句,但脸上喜色不减。
胡三妹子不再理他,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将军骨,点点头:
“难怪三姑让我来看看。姜九阳是吧?你不错。比传言中能惹事,但也比传言中…有点本事。灰婆子这事儿,算你帮我们五仙清理了一个不安分的祸害。这个人情,我们胡家记下了。”
她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巧的、用红绳系着的银色铃铛,递给我。
“这个‘清心铃’,不是什么法宝,但带在身上,寻常鬼祟阴邪的幻术迷音近不了身,算是个小玩意儿,送你防身。以后…少去我们雪山偷雪莲就行。”
我接过那入手冰凉、触感温润的银色小铃铛,铃铛无声,但隐隐有清冽气息流转。“多谢胡三…姑娘。”
我再次道谢。
这狐仙妹子,看着年纪小,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记人情),又给了好处(清心铃),还顺便警告(别偷雪莲),不愧是狐狸精。
胡三妹子摆摆手,又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警戒的柳应龙,笑道:
“柳家的小哥哥也在啊,怪不得灰婆子的耗子阵那么快就垮了。行啦,热闹看完,我也该回去向三姑复命了。你们…”
她目光扫过我们这一行奇葩组合——
怒气未消的老爹,伤痕累累的半吊子阴阳先生,脑袋缺根弦的柳仙挂件,还有刚讨封成功、兴奋得抓耳挠腮的黄仙新贵,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好自为之吧。这黑山老林里,可不止灰婆子一个‘邻居’。走了!”
说罢,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红光,如同焰火般窜入林间,几个闪烁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好闻的冷香。
黄三哥冲着红光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然后搓着手,凑到我身边,小眼睛放光:
“姜兄弟!你看,我这刚‘像人’,是不是得庆祝庆祝?我听说你们山下筒子楼里,老刘头家的烧刀子那是一绝!还有王寡妇家的酱肘子…你看,择日不如撞日?”
我看着他这副瞬间把“赴汤蹈火”抛到脑后、满脑子只剩下酒肉的模样,忽然觉得,我这“像人”两个字,是不是说得有点…
太草率了?
这讨封成功的黄三爷,除了跑得更快、眼神更亮了点,本质上,好像还是那个骚包、贪嘴、不着调的黄皮子啊!
老姜同志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扛起了劈柴棍子,瞪了黄三哥一眼,又看了看我:
“小瘪犊子!事儿办完了,还杵在这儿等着开饭啊?回家!给墩子报信去!”
柳应龙默默走到我身边,墨绿的竖瞳看着黄三哥,吐出一个字:“饿。”
黄三哥立刻接茬:“对对对!饿!我也饿!走!姜兄弟!我请客…呃,你带钱没?”
我看了看老爹怒气未消但疲惫的背影,看了看柳挂件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这位新鲜出炉、死皮赖脸要蹭饭的黄三爷,再想想家里还躺着个重伤的王墩儿,还有被耗子精祸害得一片狼藉的纸扎铺……
得,这烂摊子,且得收拾呢。
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吧,先回家。”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一行人(和仙)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投在渐渐恢复清静的山道上。
耗子岭的污秽正在散去,但我知道,这黑山深处,阴阳交界,永远不缺新的麻烦。
不过,有了将军骨,有了柳挂件,现在好像又多了个不太靠谱的黄仙“债主”…
未来的日子,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太无聊吧?
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