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屯子里绝望的哭嚎和尸臭依旧浓烈。
院内,邪符凶胎吞噬尸煞的嘶嘶声、玄明道士惊恐的喘息、还有我濒死般的微弱呻吟交织在一起。
那高大身影就静静地站着,帽檐阴影下的两点猩红,如同两点凝固的鬼火,穿透弥漫的烟尘,冰冷地、毫无波澜地…
落在了坍塌的墙角、我那具被剧痛和凶煞侵蚀得不成人形的身体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我胸前那枚幽光闪烁、裂口贲张、正疯狂吞噬着院外涌来的尸煞之气的…子钱之上。
——
意识在无底的黑海里沉啊沉,沉得跟秤砣似的。
胸口那地方倒是不疼了,改成了麻,麻得跟被一万只毒蚊子叮过,又像是塞了个通了电的冰坨子,又冷又酥又沉。
耳朵眼儿里嗡嗡的,像钻进去一窝愤怒的马蜂,吵得脑浆子都快成豆腐渣了。
隐约间,似乎听见有人哭爹喊娘,声音尖得能戳破耳膜,还夹杂着“咔嚓咔嚓”的怪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嚼碎了咽下去。
哦,对了,是玄明那牛鼻子吧?
这孙子刚才还想扑过来掐死我来着?
活该!让你丫穿白袍装斯文!
这年头,穿白的都没好下场!
就在我琢磨着玄明那身白道袍被尸俑撕成拖把条的惨状,意识即将彻底滑进那锅黑芝麻糊里时——
轰咔!!!!!!!
一声炸响!不是耳朵听见的,是骨头缝里、脑浆子里、连脚底板都跟着共鸣的巨响!
整个赵家破院,连同我身下这堆坍塌的土坷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脚狠狠跺了一下!
猛地震了三震!
屋顶本就不富裕的茅草“哗啦”一下又掉下来大半,劈头盖脸砸了我一身,呛得我直咳嗽,倒是把沉到一半的意识给震得往上浮了浮。
紧接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带着焦糊味和…
嗯?
烤鸡毛味?的热浪,混合着浓烈的臭氧气息,兜头盖脸就糊了过来!
我努力掀开糊在脸上的一把带着糊味儿的茅草,勉强睁开被土迷得生疼的眼睛。
嚯!好家伙!
院子正当中,那个刚才还瘫在地上、哭爹喊娘试图阻止我“自残”的玄明道士,此刻造型相当别致。
他头上那顶精致的混元巾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精心打理的发髻更是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标准到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爆炸头!
乌黑油亮的发丝根根竖起,倔强地指向四面八方,每一根都冒着袅袅的青烟,散发着一股子蛋白质被烤熟的奇异焦香。
发丝间隙里,还能看到他那张小白脸,此刻跟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似的,黢黑一片,就剩俩眼珠子瞪得溜圆,白得瘆人,里头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雷公电母为什么针对我?”的哲学三问。
他那身骚包的白道袍,更是成了丐帮九袋长老都嫌弃的破布条子,东一块西一块地挂在黢黑的身上,勉强遮住关键部位,露出底下被电得焦黑起皱的皮肉,正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儿。
最惨的是他手里那把拂尘,玉柄焦黑开裂,雪白的马尾毛…
哦不,现在应该叫“焦炭毛”了,只剩下几缕倔强地粘在上面,风一吹,簌簌往下掉渣。
而他刚才瘫着的地方,赫然多了一个脸盆大小、深不见底的焦黑窟窿!
窟窿边缘的泥土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状,正嗤嗤地冒着白烟。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焦糊味和…
嗯,一股子极其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好像是…谁家粪坑被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