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屋子飞舞的稻草屑和纸片雪花,再看看柳应龙那张写满“我做得对快夸我”的认真俊脸,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挂件脑子里装的都是柳树叶子吗?!
这是脏不脏的问题吗?
这是钱!是老子的血汗钱!
“我…我谢谢你啊!”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客气。”
柳应龙点点头,似乎接受了我的“感谢”,然后继续走回他的“餐桌”旁,端起那碗兑水白酒,“滋溜”又是一大口,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就在我被这憨货气得肝疼,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时,铺子那扇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老姜同志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沉着脸走了进来。
碗里是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粥,上面还漂着几颗油亮的枸杞。
他先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生闷气的我,又看了看正在“暴风吸入”苞米茬子粥配白酒的柳应龙,最后目光扫过铺子里比耗子精洗劫后还要惨烈十倍的景象——
尤其是那几个被柳应龙彻底“净化”成碎片的纸人残骸。
老姜同志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我面前,把手里那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往我旁边的破桌子(唯一还算完整的家具)上重重一放。
“砰!”
碗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趁热喝了!”
老姜同志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墩子那边邪气退了点,烧也退了些,刚灌下去半碗参汤吊着。死不了!”
我抬起头,看着老姜同志那张蜡黄疲惫、沟壑纵横的脸。
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宿没合眼,守着王墩儿,又气又急。
此刻那眼神里,愤怒似乎淡了些,更多的是沉重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了。
老姜同志没再看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铺子里如同台风过境的惨状——
被耗子精啃坏的纸马金山的残骸,被柳应龙撕成碎片的纸人残肢,满地狼藉的纸屑和稻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倚着的那根沾满耗子毛和污秽邪气的劈柴棍子上。
他走过去,弯腰,沉默地捡起了那根棍子。
粗糙的大手在棍身上缓缓摩挲着,仿佛在掂量一件失而复得的兵器。
屋子里只剩下柳应龙“咕咚咕咚”喝粥和“嘎吱嘎吱”嚼咸菜的声音。
老姜同志握着那根沉甸甸的劈柴棍子,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下,他那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一些,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压抑的怒火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重新燃烧起来,烧掉了疲惫,烧掉了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浓重苞米茬子味儿的暴戾!
他抬起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越过正在“暴风吸入”的柳应龙,越过满地狼藉,最终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铁锈摩擦的沙哑和斩钉截铁的狠劲:
“小瘪犊子!伤养好了,就给老子爬起来!”
他猛地扬起手中那根油光锃亮、沾着耗子毛的劈柴棍子,棍头直指铺子外面那片被晨光染成灰蓝色的山林深处,声音如同炸雷,在破败的纸扎铺里轰然回荡:
“爹带你,找那老耗子精…”
“讨!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