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带着刚下过雨的湿冷土腥气,还有荒草腐败的微酸味儿,卷着几片枯叶,贴着地面打着旋儿。
城隍爷赐下的那股暖意还在胸口盘桓,驱散了点从阴墟里带出来的透骨寒。
可这股暖意,愣是被符灵那声炸雷似的尖叫给搅和得稀碎!
“红旗袍?!”
这仨字儿,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天灵盖!
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得死紧,一股寒气从尾巴骨“嗖”地一下窜到头顶,激得我浑身汗毛根根倒竖!
我猛地低头,死死盯着胸口那块闪电疤!
刚才那一下剧烈的刺痛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疤面儿底下,符灵的力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阵剧烈而混乱的波动,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感。
“你…你确定没感应错?”
我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那鬼地方都塌了!渣都不剩了!”
“错不了!”
符灵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发颤,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全没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惊疑。
“就塌掉的那一哆嗦!像…像是被扯断了线的风筝,就飘过来那么一丝!淡!淡得跟放了三天的屁似的!可那味儿…那冰冷的、黏糊糊的、带着血锈气的…阴味儿!跟你身后跟着那位…一模一样!邪了门了!那噬灵阴墟…咋会沾上你娘的‘味’?!”
我的心,跟掉进冰窟窿的秤砣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沉。
红旗袍…
我妈…
那是我这辈子都绕不开的梦魇。
她打从我出生就跟着我,像道甩不掉的影子,时隐时现。
锅炉房那次,殡仪馆那次…每一次出现,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哀伤,每一次都搅得天翻地覆!
这噬灵阴墟…吞噬亡魂的鬼地方…
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寒意涌上来,冲得我脑仁儿疼。
手里的引雷木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温润的木质微微发烫,表面的焦痕纹路闪过一丝微弱的紫金光芒,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示警。
“妈的…没完没了…”
我低声骂了一句,用力搓了把脸,冰凉的手心触到滚烫的额头,激得我一个哆嗦。
现在不是琢磨的时候,这乱葬岗阴气重,刚经过一场大动静,指不定吸引来什么玩意儿。
先回我那破纸扎铺子再说!
我攥紧引雷木,也顾不上浑身的疲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泥泞的坟头土路,朝着省城的方向猛蹿。
脑子里乱糟糟的,红旗袍的影子、阴墟里扭曲的景象、黑白无常那冰火两重天的脸…搅成一锅浆糊。
等我呼哧带喘、一身泥点子地撞开“九阳纸活铺”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木门时,天都快蒙蒙亮了。
店里那股熟悉的混合气味——陈年纸张的霉味、干涸浆糊的酸馊气、还有彩墨和香烛残留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可今天这味儿…有点不对。
多了一股子…极其细微的…湿冷腥气?
像是什么东西在阴暗角落里腐烂了很久,又被雨水泡发了的味道。
很淡,混在原有的气味里,若非我鼻子被符灵强化过,加上刚从阴墟那鬼地方出来,对这类气味格外敏感,几乎察觉不到。
我心头一凛,反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插好。
店里没开灯,只有门缝和破窗户透进来的一点灰蒙蒙天光,勉强勾勒出架子上一排排惨白纸人模糊的轮廓。
那些纸糊的脸蛋,在昏暗的光线下,两坨夸张的红晕像是凝固的血,咧开的嘴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仿佛都在无声地…盯着门口。
胸口闪电疤微微发热,符灵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带来一丝微弱但持续的暖意,也让我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