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心驰神往,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这……这才是真正的道法!
刚才那点抱怨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抓起那支秃笔,手激动得直哆嗦,学着师父的样子,蘸饱了那怪味墨汁,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杂念,回忆着师父刚才那神乎其技的笔势,悬腕落笔——
“闭眼!”
师父的烧火棍毫不客气地敲在我手腕上,疼得我差点把笔扔了,“睁着眼画个屁!画符……用的是心!是神!不是你那俩窟窿眼儿!给老子……闭上!用心……去‘看’那符文的样子!用意念……去引动……你丹田里……那点……热乎气儿!”
闭眼?我傻眼了。
脑子里那点刚刚记住的符文轨迹,没了视觉参照,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
我硬着头皮,紧闭双眼,努力在黑暗的脑海里勾勒那扭曲复杂的线条,手腕僵硬地移动着。
笔尖落在纸上,感觉不对。
歪了?重了?轻了?
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那墨汁似乎也格外滞涩,笔毛分叉得厉害,在纸上拖泥带水。
我紧张得满头大汗,额头青筋直跳,努力用意念去“勾连九天之上那煌煌天威”,可丹田里除了昨晚那半块硬窝窝头沉甸甸的坠感,啥“热乎气儿”也感觉不到!
“轻点!轻点!你他娘的画符还是犁地呢?手腕!手腕是死的吗?软!要软!”
师父的烧火棍精准地敲在我紧绷的手腕关节上,伴随着毫不留情的训斥,“你那点神儿呢?散了!跟烟儿似的!聚起来!聚到笔尖上!”
我被他敲得手忙脚乱,脑子里一团浆糊。
黑暗中的符文轨迹彻底乱了套,笔下更是完全失控。只觉得那笔尖像是不听使唤的泥鳅,在纸上胡乱扭动、涂抹,墨汁要么聚成黑疙瘩,要么拉出断断续续的蚯蚓线。
“停!停停停!”
师父忍无可忍地吼道,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瞧瞧!瞧瞧你这画的啥玩意儿?鬼画符都比你这工整!这歪歪扭扭的……别说引雷了,引个耗子都够呛!白瞎老子这上好的‘惊雷墨’!”
我睁开眼,看着自己笔下那张惨不忍睹的“杰作”——一团团毫无章法的墨迹,东一坨西一滩,别说符文了,连个像样的圈都没画圆。
再看看师父那张暗红流转、仿佛蕴藏着雷霆之威的引雷符,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重画!”
师父把一沓新符纸拍在我面前,吹胡子瞪眼,“画不出个囫囵个儿的……今儿晌午……你那份耗子肉……没了!”
耗子肉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我咬紧后槽牙,憋着一股狠劲儿,再次闭眼,落笔。
手腕依旧僵硬,意念依旧涣散,笔下的“鬼画符”依旧惨不忍睹。一张,两张……废掉的符纸在脚边堆成了小山。
手背上、手腕上,被师父的烧火棍敲出来的红印子也渐渐连成了片。
也不知画到第几张,或许是憋得太狠,或许是丹田里那点窝窝头终于消化出了点可怜的热量。
在我又一次“意念引雷”时,一股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暖流,似乎真的从肚脐眼下方的位置颤巍巍地升了起来,试图涌向僵硬的右臂。
就在这心神稍分、意念牵引着那丝微弱暖流、笔尖正颤巍巍地勾向一个关键转折的瞬间——
轰咔!!!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雨后的沉闷!震得整个茅屋簌簌发抖!屋顶的泥皮扑簌簌往下掉!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腕猛地一抖!
嗤啦!
笔下的符纸被失控的笔尖狠狠划破!几乎同时,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聚起的那一丝微弱暖流,如同被无形的针猛地刺破,“噗”地一下消散无踪!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感直冲喉咙!
“呕……”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哎哟我操!”
师父也惊得从板凳上蹦了起来,跛着脚冲到门口,探头往外一看,随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老子的茅房!!!”
我强忍着恶心,跌跌撞撞跑到门口。
只见屋后不远处,那个用几块破木板和茅草搭起来的、摇摇欲坠的简易茅房,此刻正冒着滚滚浓烟!
顶棚被掀飞了大半,一根焦黑冒烟的木桩子歪斜地插在污秽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混合着不可言说的恶臭……
师父捶胸顿足,指着那废墟,又指指我手里那张划破的废符,气得胡子直抖:“你……你小子……行!真行!闭着眼……都能把雷……引到茅坑里去!道爷我……行走江湖……几十年……头回见着……你这么……‘天赋异禀’的!这他娘的……叫引雷符?这叫……‘炸屎符’!”
他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老子的五谷轮回之所啊!今晚……今晚可咋整!”
我看着那冒着烟的茅房废墟,闻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再低头看看手里那张划破的废符,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愤直冲天灵盖。
画符?引雷?
去他娘的道法玄妙!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