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带着胜利笑容、哼着荒腔走板“妹妹你坐船头”的老爹,纸扎铺里总算恢复了暂时的“宁静”。
王墩儿吭哧吭哧地开始收拾被老姜拍散的冥币。
白老蔫在里屋的呼噜依旧打得地动山摇。
柳应龙则蹲在墙角,继续研究那对被邪气短暂“青睐”过的金童玉女纸人,墨绿的竖瞳里闪烁着“这东西为啥不凉了”的困惑。
我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耳朵,看着墙上招财童女脑门上的周老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相亲?
还是跟一个小学音乐老师?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就我这满嘴跑火车、跟孤魂野鬼讨价还价、怀里还揣着死人骨头(将军骨)的德行,跟人聊柴可夫斯基还是贝多芬?
聊《小星星》还是《二泉映月》?
聊着聊着再蹦出个水鬼老周或者吊死鬼秀才出来串个场?
那场面,想想都刺激。
不行!绝对不行!得想个辙!
正当我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把这相亲局搅黄时,兜里那部花了我三百大洋、号称“超长待机一个月”、外壳磨损得跟狗啃似的山寨诺基亚,突然“滴滴滴、滴滴滴”地狂响起来!
声音又尖又急,跟催命符似的!
谁啊?这大半夜的?
我皱着眉头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李奶奶!
我心头一跳!
刚把她哄走没多久,这又出啥幺蛾子了?
难道老周头又让人抢了?还是那痨病鬼杜老七杀了个回马枪?
按下接听键,李奶奶那带着哭腔、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炸了出来,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九阳!九阳啊!不得了啦!那…那杀千刀的痨病鬼!他…他不是人啊!他…他抢了老周头的青石板还不算!他…他把东头山涧里泡着的…泡着的‘水娘娘’给…给惊动啦!”
水娘娘?
我脑子嗡了一下!
东头山涧深处,确实有个“老住户”,据说是民国时候投水自尽的富家小姐,怨气深重,平时缩在涧底淤泥里沉睡,轻易不露面,连吊死鬼秀才和无头鬼都绕着走。
老辈儿人都叫她“水娘娘”,是这方圆几十里阴魂里数得着的“硬茬子”!
“怎么回事?李奶奶您慢点说!” 我赶紧追问。
“慢不了啊!”
李奶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就刚才!那痨病鬼!拎着那把破刀!带着几个…几个穿得跟唱大戏似的、脸上抹得煞白的小鬼崽子!跑到涧底!对着水娘娘睡觉的地方…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还…还往水里扔符!把水娘娘给…给硬生生吵醒啦!”
“水娘娘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啊!起床气大得很!这一醒…整个山涧都翻腾啦!黑水咕嘟咕嘟冒泡!阴风刮得跟刀子似的!那痨病鬼见势不妙,带着他那几个小鬼崽子,卷了水娘娘枕边的一对…一对碧玉镯子!撒丫子就跑啦!水娘娘气得…气得现在还在涧里发疯呢!黑水都漫上岸了!说要…说要是不把镯子和吵醒她的混蛋找回来…她…她就要水淹了西坡!把老婆子我的韭菜地都给泡喽!呜呜呜…我的韭菜啊…刚长出新茬…”
李奶奶在电话那头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拿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哭嚎,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招财童女脑门上那张文静的周老师照片,再想想明天晚上“老北风”饺子馆那注定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相亲局…
一个大胆(或者说无耻)的计划,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混沌的脑海!
机会!天赐良机啊!
“李奶奶!您老别哭!稳住!千万稳住水娘娘!”
我对着手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急公好义”的凛然正气。
“这事儿太恶劣了!简直人神共愤!您放心!包在我姜九阳身上!我这就召集人马!连夜去东头山涧!务必把那杀千刀的痨病鬼揪出来!把水娘娘的镯子夺回来!还西坡一个朗朗乾坤!绝不让您的韭菜地受半点损失!”
我吼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话筒上,震得电话那头的李奶奶哭声都顿了一下。
“墩儿!抄家伙!”
我啪地挂断电话,猛地转身,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愁云惨雾?
简直像打了鸡血!
王墩儿正拿着笤帚扫一堆被耗子啃过的纸钱屑,被我吼得一哆嗦,茫然抬头:“九哥?抄…抄啥家伙?咱铺子里最趁手的…就这把秃笤帚了…”
“笤帚顶个屁用!”
我几步冲到墙角,一把抓起那根靠在墙边、沾满泥灰、顶端还挂着几根蜘蛛网的烧火棍(平时用来捅炉子或者吓唬耗子的),塞到王墩儿手里。
“拿着!防身!挂件!”
我又一把拽过正蹲着研究纸人、被我吓了一跳的柳应龙,“别玩纸片人了!来活了!大的!好玩!带毒的!”
柳应龙墨绿的竖瞳瞬间亮了:“毒?好玩!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