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王叔呢?还…还有黑白无常……” 我抽噎着问。
“王铁柱?”
老道撇撇嘴,一脸晦气,“他那魂儿……早被自个儿的怨气和横死煞气给冲散了……剩下点执念……被那黑煞尸气一激……才成了那鬼样子……被道爷我用‘破煞钱’钉穿了煞穴……又被那俩小鬼儿的勾魂锁链一冲……早他娘的魂飞魄散……渣都不剩了!省得去地府受那十八层地狱的苦……算他走运!”
他顿了顿,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至于那俩小鬼儿……哼!仗着阴司的皮……就敢在道爷面前吆五喝六……要不是怕彻底撕破脸……引来更麻烦的家伙……道爷我今天非用三昧真火……炼了他们那身鬼皮不可!”
他骂骂咧咧,又灌了一大口酒,仿佛那酒能压下他的火气。
山洞里安静下来,只有篝火残余木柴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老道不说话了,眯缝着小眼睛,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像是在琢磨什么。
他那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我,尤其是在我脖子上的铜钱和我眉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灵台”)的位置停留。
山洞里又冷又潮,我抱着膝盖缩在干草堆里,又冷又饿,加上之前的惊吓和后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枚裂开的铜钱贴在胸口,冰凉冰凉的,裂口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像是在提醒我它快撑不住了。
“冷?” 老道斜睨了我一眼,突然开口,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
我点点头,牙齿都在打颤。
“饿?”
我又点点头,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
“哼……麻烦!”老道极其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动作却麻利得很。
他伸手在那件油腻道袍怀里一阵掏摸,叮铃哐啷一阵乱响后,居然摸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黑乎乎的杂粮窝窝头,随手就扔了过来,砸在我旁边的干草上。
“凑合吃吧!道爷我就这点存货了!”
他又拿起那个黑陶酒葫芦,想了想,拔开塞子,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才递向我,带着点促狭:“要不要……来口?驱驱寒?比窝窝头顶饿!”
我看着他手里那油腻腻、沾着不明污渍的酒葫芦口,闻着那股冲鼻子的劣质酒气,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摇头,抓起一个窝窝头,也不管干硬难以下咽,低头就啃。
窝窝头又冷又硬,拉嗓子,但那股粮食的粗糙味道,总算让我空荡荡的胃里有了点着落。
老道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收回酒葫芦,自己美滋滋地又灌了几口。
他靠在岩壁上,眯着眼,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观察我。
山洞里只剩下我啃窝窝头的细微声音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风声。
啃完一个窝窝头,肚子里有了点底,身上也似乎暖和了一点点。
我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个救了我、却又让我觉得无比神秘的疯老道。
他浑身脏得看不出本色,头发胡子乱糟糟,身上一股子混合着酒气、汗馊、土腥和硫磺的怪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能浑身冒着吓退黑白无常的白火,能用两枚铜钱钉散黑煞尸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现在把我带到这荒山野岭的山洞里,又想干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子里打转。
就在这时,老道那双一直眯缝着的小眼睛,猛地睁开了!浑浊的眼珠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放下酒葫芦,坐直了身体,那张沾满污垢的老脸,第一次露出了极其严肃、甚至称得上庄重的神色。那股子惫懒和混不吝的气息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姜九阳。”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沙哑懒散,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我的耳朵里,“七年前……鬼节子时……血月当空……百鬼哭丧……你顶着极阴的命格……呱呱坠地……是道爷我……用一枚‘阳煞锁魂钱’……替你压住了那冲天的阴煞……锁住了你的魂魄……才让你活到今天……”
他顿了顿,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那枚裂痕狰狞的铜钱上,眼神复杂:“如今……铜钱已裂……阴煞再难压制……你天生招阴引煞的体质……就像一个黑夜里的火把……会吸引方圆百里……所有不甘、怨毒、凶戾的‘东西’……来找你!吸你的阳气……夺你的魂魄……占你的躯壳!”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铜钱,裂口处的冰冷刺痛感似乎更清晰了。
“你爹……护不住你。”
老道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残酷的现实,“寻常的符咒法器……对你身上的‘味’……作用微乎其微!那穿红旗袍的……是你生母执念所化……怨气深重……与你血脉相连……她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第三次!还有那黑白无常……他们盯上的人……尤其是你这种‘命格有异’的……迟早还会再来!”
我爸绝望闭眼的画面,王叔那诡异的笑脸,黑白无常那四只绿幽幽的眼睛,还有身后那滴血的鲜红旗袍……
一幕幕恐怖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闪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想活命吗?”
老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