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张守一那点残魂裹着灰雾锁链,跟个被捆成粽子的破风筝似的,在佛光普照的阎罗殿里硬是扯着嗓子嚎出那句“道爷没死透”,直接让整个地府高层炸了锅。
“放肆——!”
秦广王座下黑雾翻涌,声如闷雷,震得暗金地板嗡嗡作响,“区区游魂野鬼,也敢在菩萨驾前……”
“聒噪!”
莲台上,地藏王菩萨那万年悲悯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缝隙,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不是怒,是烦。
像高僧打坐时被蚊子叮了包。
他压根没看那灰雾里挣扎的老道残魂,低垂的眼皮子底下金光一闪,脑后那轮煌煌大日般的光轮“嗡”地一声轻颤,泼洒而下的佛光猛地收束!
不再是无差别普度,而是凝成一道炽白刺眼、纯粹到近乎实质的光柱,如同神罚之矛,带着不容置疑的度化伟力,朝着被压跪在地、胸口子钱“滋滋”冒黑烟的我,精准地轰了下来!
“操!”
我脑子里就剩这一个字。
佛光未至,那股子要把灵魂当脏抹布拧干的窒息感已经让我眼前发黑,胸口那枚快炸的子钱更是发出濒死的尖啸!
老道那点刚冒头的残魂虚影在佛光压制下,像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灰雾锁链勒得更深,连他那混不吝的痞笑都扭曲成了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琢磨着是喊“师父救命”还是干脆问候菩萨祖宗十八代更痛快的当口——
“哼!”
一声冷哼,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九幽、直抵灵魂深处的威严,硬生生插了进来。
阎罗殿穹顶之上,那翻滚如血海的暗红云雾猛地向两边排开!露出一片深邃、冰冷、仿佛亘古不变的黑暗虚空。
虚空中,一座样式古朴到掉渣、通体由某种暗沉黑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帝辇,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辇上无华盖,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乌木凭几。
凭几后,斜倚着一道身影。
那人影看不清面容,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雾气之中。
只能隐约看出穿着极其古拙的玄黑帝袍,袍子上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沉重感。
他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另一只手里…居然还捏着个小小的、莹白如玉的酒盅!丝丝缕缕极其精纯、带着奇寒之意的酒气,正从盅口袅袅散出。
随着这声冷哼,帝辇上那人影似乎只是极其随意地、用捏着酒盅的那只手,对着下方那即将轰到我头顶的炽白佛光柱,轻轻一拂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对冲。
那根凝聚了地藏王无上度化伟力、足以瞬间将金仙都“格式化”的炽白佛光柱,就像一根被顽童弹了一指头的劣质蜡烛,连点火星子都没爆出来,“噗”地一声,就那么…
熄了。灭了。没了!
如同从未出现过。
整个恢弘肃杀、暗金铺地的阎罗殿,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十殿阎罗那模糊不清的身影齐齐一震,周身翻涌的阴司法则光晕都凝滞了一瞬。
连莲台上那位一直古井无波的地藏王菩萨,低垂的眼睑都猛地掀开一丝,两道蕴含着无上智慧和惊疑的金色目光,穿透虚空,死死钉在了那黑玉帝辇之上!
“大…大帝?!”
离我最近的卞城王(我猜的,他座下黑雾幻化的刀山虚影最扎眼)座下,发出一声带着难以置信颤抖的惊呼。
“酆都…帝君?!”
平等王那边,一道同样干涩、却充满敬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音量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辇上那位。
酆都大帝?!
传说中地府真正的大老板?
比十殿阎罗还高半级,跟地藏王菩萨平起平坐的那位?!
我趴在地上,脑子懵得跟被雷劈过的蛤蟆。
这他娘的…唱的是哪出?
黑白无常带我捅娄子,捅到阎罗殿不算,还惊动了地藏王,现在连地府终极大boSS都拎着酒盅出来看戏了?
我姜九阳一个筒子楼长大的半吊子阴阳眼,何德何能啊?!
就在这死寂得能听见鬼心跳(如果有的话)的当口,帝辇上那位酆都大帝,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他支着下颌的手,极其随意地摆了摆,那动作,像赶苍蝇,又像轰自家院里聒噪的鸡。
笼罩周身的幽暗雾气微微波动,一个带着浓浓倦意、还有点宿醉未醒般沙哑含糊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了下来,直接砸在十殿阎罗头上:
“吵…吵死了…十个小鬼头…滚…回…自己…殿里…呆着去…少…在这儿…碍眼…”
小鬼头?!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