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妹妹病了,大花紧着找祖母借粮食,做出了一锅干粮,想着妹妹放假也没回家来,她顺路去给妹妹送干粮。
大花站在校门口等妹妹,左右打量着学校的环境,眼里满是羡慕。
大花可怜。
她未必不如二花聪明,但她的人生和二花已经不同。
姚菁拉着她:“走,进去转转,我给你介绍介绍。”
大花有些怯,捏着衣角犹豫不决。这是一身泛灰的紫色运动服,不知从哪里来的,瘦弱的大花穿着有些宽松。
大花说:“不好吧,学校应该不能随便进去吧?再说,我这样去给你丢人。”
姚菁扯着自己的补了好几次的校服,坦坦荡荡:“怕什么?哪里丢人?你小小年纪撑起家庭重担,比那些只会嘲笑人的蛀虫高尚。”
大花还是不肯:“算了吧,我只是来看看你。”她试图推开妹妹的手,“别人当面不笑话,后面还不是要说你。”
姚菁拉着大花的手不肯松:“那就让他们说去,反正我听不到。”
姐妹俩在学校里看了又看,转了好几圈。大花最喜欢新修的操场跑道:“这里真好,踩上去软软的,但是不费脚。读书真好,连跑步都有专门的地方。”她的眼光远远又盯着远处的教学楼,“二花,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把我那份也学出来。”
姚菁自认自己是个非常坚强理性的人,但此刻也不禁眼眶微湿。大花是她生命中所见过的最柔软的人,柔软的像是随命运之风随处飘荡的轻薄柳絮。
大花见妹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急忙来找补:“你别有压力,我说着玩的。”又转移话题,说,“前儿你病了,二婶从学校回去,为着给你拿被子和鞋子的事,叨叨了好几天。我心里不忿,想着不要她的,拿一床自家的给你,可是翻来翻去,家里没有一床能见人的。这鞋子也是,哪怕一灵不穿了,她都舍不得给你。”
“这点东西她也叨叨?”姚菁觉得很无奈。
大花说:“自打上次你伤了脑子,好多事你都不记得了。”
姚菁点头:“是啊——一想就头疼。”
大花说:“其实二婶总是惦记着奶奶那点退休金,想着奶奶能多补贴点家用,可奶奶好像并不太愿意动那些钱。时间一长,二婶就总觉得奶奶吃她的喝她的,却不肯为她分点钱。后来我们吃不上的日子,不也得去找奶奶讨口饭吃么,二婶觉得我们吃的也是她的东西,自然心里就不大平衡。”
“退休金?”姚菁听到钱,眼睛亮了一下,“她居然有退休金?”怪不得那老太太保养得那么好,和媳妇儿打嘴仗也是不肯落下风,原来是有底气啊。
大花点头:“二花,从前你宁愿饿着,也不愿意进二叔家里去,就是不愿意看二婶的脸色。因为你比较要强,学习成绩又总是比一杰和一灵好,所以二婶也不大喜欢你。所以话说回来,这被子和鞋子的事,也不单单是被子和鞋子的问题,是咱家的历史问题。”
在长久的家庭纠纷中,大花已经看透了问题的本质。显然,这个家的矛盾也并不在两碗馊了的臊子或是百来十块钱上,而是在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不甘。
“那妈呢?”姚菁问,“我从没听过你提起妈。”
“妈——”大花明显有些犹豫,“奶奶说,妈受不了跑了。”
“跑?跑到哪里去?”姚菁追问。
大花明显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装作吹了风,转过身去揉眼睛。
姐妹俩正说着,操场上忽然来了一伙人瞅着她们姐妹俩发笑——原来是董欣和赵良几个。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董欣和赵良几个跑出来,显然是逃课了。
董欣一见王二花姐妹俩,远远笑了出来。她的笑声清脆得好似一串风铃,充满年轻女孩子声音该有的稚嫩和弹性。隔着一条跑道,董欣对她的小姐妹们说:“哟哟哟,你们看,不知道哪里来了流浪狗,一数还两条。”
董欣的脸并没有对着二花姐妹俩,但声音却清晰随风传过来,显然是在故意说给她们听。
大花一见外人来,立即口吃起来:“二——二花,我走——我走——走了。”
姚菁拍拍大花的手,说:“她不是在骂我们,是在骂她自己。别理她们。走,咱们去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