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穗穗嗔怪着，“为什么呀，你好像很不喜欢二花似的。”

刘刚说不出来个理由，只说：“她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从前在初中，她就惹过很多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听见吗？”

穗穗赌气不吃了：“你总是这样，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一说就是为我好。我想报医科大学，你却非要我去读师范，我好不容易交一个朋友，你又不让我和她玩。我的生命是有限的，我要——”

“穗穗！”刘刚立即呵止穗穗，“不许你说这话！你要长命百岁！”

穗穗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似风铃盛满露珠：“我已经二十了，不是十二岁，我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子，而且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爸爸，你不要再避讳这件事情，请把我当做一个成年人！”

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们已经开始争取自己的权利。

刘刚舔了一下嘴唇，软语说到：“穗穗，爸爸刚才有些着急了。好，没事，你做你想做的吧。”

一顿饭吃下来，刘刚的肚子没怎么吃饱，心里却塞得满满的。

高考过后，高二的学生们立即进入“高三模式”，暑假虽然是有一个来月，可学校设置了自习室——说是自愿，那基本就是没得选，没什么大事都得来。

穗穗的身体决不允许她那样高强度读书——甚至自打高中开始，她已经不再上晚自习。若非穗穗强烈要求，刘刚甚至不想让她住校，是必须为她办理走读的。

穗穗不想搞特殊，她要和同学们一样，哪怕只有半天的在校时间，也要感受那种集体奋斗的氛围。刘刚便每日接送她上下学，极力为女儿营造出一个安全的读书环境。

穗穗和二花说：“二花，你为什么读文科呢？你在理科班的成绩那么好。”

二花说：“为了活命。”

“什么意思？”

“理科要人命。”二花说。

“哈哈。”穗穗歪着头，在下面垫上胳膊，又说，“没想到你文科的成绩也这么好，我真羡慕你，有个好身体不说，还有个好脑子。”

二花看了穗穗一眼，道：“你聪明地和小兔子似的，怎么就羡慕起我来了？”

穗穗玩弄着一把尺子，说：“我已经二十岁啦——也许我活不过三十岁。你们的生命是一道射线，不知结局，可我的生命是一把尺子，终点就在那里。”

“别说这个。”二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几次都挺过来了，心脏会越来越坚强。”

穗穗低头笑了笑：“我说那话，可不是悲观哦，我是乐观人。我想过了，要是有一天我因为心脏的问题不行了，我就把别的健康的器官捐出去——你知道吗，有很多人等不到健康的器官，生命就终止了。你想想，比如说，我的眼角膜捐出去，还能继续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那样，我的生命是不是就延续了？那样，我也没有真的离开。”

二花的铅笔停在了纸上，半天没动。

窗外的风吹动着窗帘，阳光斜斜地洒在课桌上，像是给这段沉默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第一次，姚菁有着强烈的冲动，想要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去求宋宁远——她想让宋宁远救救穗穗，宋宁远认识最顶尖的专家，最起码不要让穗穗活在生命随时终止的阴影里。

穗穗值得更好的人生，值得拥有和别人一样的机会。

但她不知道怎么去联系宋宁远，不知道怎么以现在的身份去解释，也不知道宋宁远会不会相信。

犹豫之下，在繁重的学习中，她先把此事搁置了。她想，穗穗的身体状况虽然不乐观，但没有进一步恶化，等她考到了江州去，她才有把握和宋宁远接触，到时候再来救助穗穗，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

可是，穗穗的病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爆炸了。身为同学的王二花都如此担心，更别提朝夕相处的父母了。

自打刘刚上次见过王二花，他的心就再也没能停下来。

他想：“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王二花不定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她大概率已经知道我杀过她一次，万一她对穗穗动手，那可就糟了。”

他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她，就是对自己和穗穗最大的保护。她本该死在那一年的冬天，我已经饶了她好几年的性命！”

他又想：“势必要找个借刀杀人的法子才行，总不至于我自己再沾一手的血，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可是，王二花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孩子，我不能再使用学校霸凌那一套，那么，我还能用谁呢？”

“车祸？自杀？”一个个计划在脑海里浮现，却又被他一一推翻，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他的烟蒂狠狠戳在报纸上，却烫出了一个重点新闻来——那是一则通缉令，通缉一个在逃多年的杀人犯。此人专杀女性，报纸上把此人的作案方法写了个全乎。

他盯着那则新闻看了很久，眼神逐渐阴鸷。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