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回怼：“人家对玉玲儿重视！”

有人说：“这下好了，王大家里，现在有四个娃儿了，王大那副样子，能养得起吗？”

有人说：“王大高兴着呢！一贵儿那个德行，不能继承香火，现在好了，白得了一个儿子，王大哪有不肯的？”

有人说：“那孩子都十岁多，能管王大叫爹？”

有人说：“有奶吃就是娘，给饭吃就是爹！”

说来说去，多一半是对王红旗的不信任，剩下一半是希望他过不好。人们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人声嘈杂中，王红旗牵着新娘的手来敬酒，笑容满面，仿佛一切非议都与他无关。众人背后说背后的，面子上还过得去，只是调侃他有福气，能寻着这么一个可人的小寡妇。

有人说：“玉玲儿俏是俏，可对比吴琴，还是差了些气质。”

“哼。”旁边的婶子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辣得嘶嘶叫唤，“吴琴？吴琴有什么气质？那叫风骚！”

这人说：“你别说那些！你就看二花，二花现在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吴琴！你看她那模样儿，就知道当年王红旗为啥非要吴琴不可了！”

“是呀！”后面又有人说，“吴琴在王家，可是一顿饭没做过，一件衣裳没洗过，听说王红旗半夜还给她洗脚洗屁股，就那样伺候着，她不还是野了心跑了？”

关于吴琴的谣言就没终止过，这些年，大家早已把吴琴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了无数遍，仿佛永远说不够似的。

大花冲上前来，一碟凉菜哐当撂在桌上，表达对他们议论妈妈和妹妹的不满。那些人哪里把大花当回事，站起来就教训：

“大花，你懂不懂事，知不知礼？你那盘子撂下来，是赶人走？嗯？”

从桃花是东家媳妇，也是今天这场婚宴的女话事人，自然赶过来平息事情：“大花手滑了，你看你做长辈的怎么还计较上了？大花，给四伯赔个不是。”

大花咬着嘴唇不肯。可考虑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生了一阵闷气，只得道歉：“我手滑了，四伯，四妈，你们多担待。”

从桃花拉过大花，说：“你现在越大越是不懂事了，怎么还拉起脸子了？说起来，你妈跑了这些年，从小也没怎么对你用心，你倒对你妈情深义重的！”

庄氏虽然是喜婆婆，但她是寡妇，不得坐上位，一肚子委屈正没地儿去的，隔着窗户听了从桃花的话，她从房里走出来，说：“你还不晓得人家毕竟是亲母女，你对她多好她是不知道耶不记情的，倒白浪费了这些唾沫。”

她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好似要用这样的语气来羞辱大花似的。

大花说：“奶——奶——你这话是说谁呢？”

庄氏上下瞅了一眼大花，摇着手帕子扇风：“怎么，你的气性还大起来？我既是说你妈，自然也是说你。”

连从桃花都看不下去了，讽刺一声：“妈，您老没必要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吧？大花，快忙去吧。”

大花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生平第一次，她鼓起勇气反抗祖母：“奶——妈没不好的，妈怎么跑的您老清楚！”说着，抱着托盘就跑了。

庄氏一听，气得抖起来，戳着大花的背影就骂起来：“狗娘媳妇子养不舒服的杂种小婊子，读了几句书就上了脸了！那婊子怎么跑的我不清楚？还用你来说？”

东家主母这样破口大骂起来，宾客们都站起来看热闹。几个婶子立即上前来要把庄氏拉回屋里去，可庄氏死死抓着门框不松手。

王红旗带着郝玉玲三步并两步上前来，低声说：“妈，你闹什么呀！”

庄氏说：“还不是你那娼妇媳妇生下的好女儿！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她眼里如今放着谁呢？你可看好吧，哪天她不定学她妈做出什么事来！”

“闭嘴吧！”王红旗今日的好情绪，被他妈几句话就扇没了，“您老人家能不能好好过两天清净日子！”

“你？”庄氏愣了一瞬，用手拍着大儿子，“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老娘我九死一生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红旗！”郝玉玲上前摁住了即将发怒的王红旗，“红旗，你和老人家计较什么！今天能吵架么？快出去吧，外面人还等着你呢。”

王红旗几句火生生咽下去，跺脚往外走。庄氏还在那里哭：“我的命苦啊！我一辈子命苦啊！——”

几个婶子七嘴八舌劝她不该在大喜日子里闹，可越是劝，庄氏的声音就越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