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菁在教育局里找到李景行李老师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是副科了，短短两三年，他的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

其实姚菁已经打听到一些传闻：李老师大学毕业后，随着女朋友来到虎卞县。女朋友的父亲是嫌弃他没有根基，就把他排挤到乡下去意图棒打鸳鸯。李老师也是个硬骨头，既不肯讨好未来岳父，也不懂人情冷暖，差点就被扔到庄生镇难见天日了。

后来，不知为什么，县教育局把他编了回来，他的岳父也接纳了他，并在退休的时候送了他一把，他便到今日此情此景。

两个人在办公室相见，李老师穿着行政夹克配衬衫，戴着黑框眼镜，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毛躁。他亲自给姚菁泡茶，望着姚菁手上的绷带，皱着眉：

“你怎么又受伤？”

姚菁一笑：“年轻嘛，哪里不磕着碰着？倒是老师您看上去容光焕发，好生精神！”

李老师取下眼镜：“你瞧见我的黑眼圈么？不戴眼睛都遮不住了。你还说我容光焕发，这是超支生命！”

姚菁道：“燃烧自己，养育人才，是每个好老师的人生格言嘛。”

李老师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我没想到你今天才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好啦。”

“我？”姚菁不理解，“我找你做什么？”

李老师自嘲似的笑一声：“我从庄生镇被提上来，听说是言衷的父亲为我背书。言衷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是你，那可真不知他的意图了。”

时间回到言衷离开庄生镇中学时，要王二花许个愿，当时她说：这里有个好老师，遇到了点阻力，他本该有个好前途的。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你父亲帮忙考察、调研并推荐他一下？

言衷问：“这就是你的愿望？为一个并不熟悉的老师？”

姚菁道：“我还能考出去，他只能被关押在这里享受无期徒刑。他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好人，我希望他过得稍微好点。”

言衷说：“好吧，我请我爸爸问一问。”

有了言响的帮助，李景行才终于回到县城，才终于到了今日。

两个聪明人相见，不必点的太透，李老师说：“你现在才来找我，绝不是来喝茶的。你说吧，我听着。”

姚菁尬笑了一下：“来求个人情的。我父亲再婚，有个弟弟想来第一小学读书，房子正在买，只是没有户口。也许李老师能帮我出个主意，指导指导。”说着，她把成绩单递上去——其实也没什么用，但好歹算个亮点。

李老师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原则上，没有户口只能借读，借读的费用可不少呢。”

姚菁等着他说下一句。

李老师想了想，又笑：“你这个人，很博爱，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其实对身边人都有种‘大地之母’似的关怀。”

这话听着是好话，但很明显，语气是讽刺的。大概李老师觉得她没必要为一个继弟去奔波。

姚菁一笑：“我没有那么高尚，只是——只是人生重来一遍，总想着——嘶——怎么说，总想着，人生皆苦吧。”

“你这话，和我那话的意思，还不就一样。”李老师说。

双方扯了一阵，李老师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低声聊了一阵，他说：“第一小学有点困难，北关小学可以吗？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个北关小学的名额，这样也不用借读费。”

“北关也好！”姚菁道，“北关小学不比第一小学差，而且读书总也看孩子自己的努力。您能给办我已经很感谢了！”

李老师一笑：“你说话的时候，总有种比我还成熟的感觉。”

姚菁心想，我算岁数三十一，你才三十，我是比你大些。

这事儿解决掉之后，王红旗的嘴巴就没合上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二花：“二花，你——你——你本事大呀。”

郝玉玲千恩万谢：“二花，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她转头去喊南南，“南南，快，快谢谢姐姐！”

姚菁心想，这是什么本事，这是资源交换罢了。要真提到感谢，只怕要感谢言响的影响力、言衷的推波助澜、李老师的仁慈。

总之，这资源能被利用，只因为其中的推动力，是真诚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