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正抱着奶茶嗦得起劲,瞥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哦,那个啊,免责声明。不然你以为呢?一箭定终身?那是老黄历了。现在神力衰减,人心复杂,KpI压力又大,哪有那么多能量给你搞永恒真爱?差不多得了,体验过,爱过,就行了呗。”
我三观尽碎:“所以……你们这是……虚假宣传?”
“怎么说话呢!”她瞪我一眼,“这叫精准投放,优化情感资源配置!一辈子太长,只争朝夕嘛。再说了,真正能靠自身修为把短期效果过成永恒的,那也是有的,还能额外奖励功德呢!”
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对世界上那么多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的爱情,有了全新的、悲凉的认识。合着大伙儿的悲欢离合,背后是这么一位摸鱼且KpI至上的小祖宗在操控?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夜晚。
我那点微薄的积蓄,终于没能扛住丘比特的神界胃口和我的日常开销,见了底。为了庆祝(或者说祭奠)我拿到这个月的工资,我咬牙买了点熟食和几瓶啤酒,打算跟她小小地“改善”一下伙食。
结果,这位爱神大人,酒量差得惊人。半瓶啤酒下肚,脸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也开始迷离,抱着空酒瓶开始傻笑,那两撮呆毛都显得更翘了。
“杜……杜君……”她大着舌头叫我。
“嗯?”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鸡骨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工资到手的喜悦,迅速被对未来的忧愁冲淡——下个月可咋整?
她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凑到我面前,一股混合着酒气和奶香的温热气息喷在我脸上。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的动作——她张开嘴,轻轻咬住了我的耳垂。
不是挑逗的那种咬,更像是小狗磨牙,带着点醉后的迷糊和蛮横。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她在我耳边,用含混不清、却足以让我如遭雷击的声音说:
“杜君……我……我告诉你个秘密哦……嗝……其实……其实射你的那支箭……是……是次品……”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次品?
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稍稍推开一点,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虽然她已经对不上焦了):“你说什么?次品?什么意思?!”
她被我一吼,有点委屈地扁扁嘴,眼睛里水汽氤氲:“就是……就是仓库里清出来的瑕疵品嘛……能量不稳定……标识都磨花了……我……我那天急着凑够100个的KpI……就……就随手拿来用了……”
所以,我那场惊天动地的地铁一见钟情,我那一个多月来像个傻x一样的心动和付出,甚至包括我现在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全都建立在……一支……次品箭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感觉喉咙发紧,声音都在抖:“所以……所以我对你……根本不是真爱?只是……只是连过期效果都谈不上的……bug?”
丘比特使劲摇头,摇得自己差点摔倒,我只好又扶住她。她顺势靠在我怀里,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神迷蒙,却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
“不……不是的!bug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我几乎是在低吼了。
她又打了个酒嗝,一字一句地说:“bug是……次品箭……它……它目标锁定功能紊乱了……所以……所以你现在……看条狗……都……都双眼冒桃心……”
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石化了。彻彻底底。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最近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楼下那只总是对我翻白眼的大橘猫,我好像确实觉得它最近眉清目秀了不少;公司里那个说话刻薄、发型地中海的部门主管,我似乎也觉得他严肃起来颇有成熟男人的风韵;甚至昨天路过广场,看到那群咕咕叫的鸽子,我心头都莫名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
我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的审美在丘比特的“熏陶”下变得包容了。
原来……原来他妈的是我看什么都冒桃心?!
怀里的罪魁祸首宣布完这个惊天噩耗后,脑袋一歪,彻底醉倒在我怀里,睡得无比香甜,甚至还咂了咂嘴。
我抱着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触感,心里却是一片冰天雪地,荒芜得能跑起西北风。
所以,我这算什么?
一个因为爱神工作失误而产生的、持续性、广谱性、人畜不祥的……发情机器?
而我对怀里这个肇事者的那点说不清的感情,又他妈到底是什么?是残存的箭效?是bug的一部分?还是……我杜君,作为一个倒霉透顶的凡人,在经历了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破事儿后,自己滋生出来的、真实的、活该被嘲笑的……真心?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仅要继续给爱神打白工、还信用卡,还得时刻提防自己,不要对路边的电线杆或者垃圾桶,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旖旎念头。
这苦恋,真他娘的苦出了新高度,苦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令人发指。
而这一切,都源于早高峰地铁里,那支该死的、劣质的、来自一个不靠谱爱神的、手抖射出的金箭。
我低头,看着丘比特毫无防备的睡颜,那两撮倔强的呆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算了,先把这醉鬼收拾上床再说。
至于明天?
明天,还得继续给她贴条形码呢。
这日子,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