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克一惊,有种想大吼一声的冲动,但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关于黎威所指的“那些人”,已经沉寂了很多年了。也许黎威的计划跟那些人有关呢?蓝克心想,问黎威:“所以,你是他们派来帮助我们的吗?”
黎威摇了摇头,说:“抱歉,我的计划只跟我自己有关,跟那些人无关。他们已经走远了,留在地球上的几乎也销声匿迹。他们虽然很团结,但是内部总有一些分歧,也有很多这类人游离在那个组织之外。”
蓝克有些沮丧,他的这一丝沮丧从眼神无意间透露出来,恰好被黎威看到。但是黎威没有点破,因为黎威非常能够理解蓝克此刻的心情。在这个时代出生的人们,其实大多数都在民间的流传的小道消息之中知道“那些人”的存在,虽然官方纷纷表示他们并不存在,而且也没有谁能够亲眼见到他们,但是人们从小就有这样期待的情怀,即使有许多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被琐碎的现实生活冲淡这样的情怀,也仍会有少部分人怀着它,一步步地进入机密机关,而最终亲耳听到官方告诉自己,曾经期待的东西,的确存在。而蓝克就是最终听见了自己的梦的人们之中的一员。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当你知道那些曾经被视为这个世界的希望的救世主们已经远去,这样的现实,也不过是梦。
2013年,中国,广东。
夜幕下,一条盘曲在偏远青山上的狭窄山路上,一台左侧车灯损坏了的破旧面包车过,车上的收音机播放着伴着嘈杂电流声的歌曲,驾驶着这台车的司机在昏暗的光线下,从收音机下的收纳盒中取出一包大中华,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再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烟。
“咔嗒”,司机旋转了一下打火机上的转轮,一小撮火星溅出,但是没点着。
“咔嗒”,司机再次旋转了一下转轮,这回点着了,他满足地将火靠近那根烟,暂时把注意力放在了鼻尖。
“咚”的一声,就在司机分神的这一秒钟,面包车的底座卡到路中央的一堆硬土堆,整台车都摇晃了一下,吓得司机赶紧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由于惯性,司机的头不免得撞了一下方向盘。当然,撞到头的,也包括坐在后排的几个大汉。
“你他妈开的什么车啊?不想活了啊?”骂声恰恰在车停稳了之后响起来,从情绪上再次狠狠地撞了司机一脑袋。
司机怒拍方向盘:“他妈的你会开车你来开啊!”
就在他们两个就要吵起来的时候,后排的另一个比较理智的大汉做起了和事佬:“打住!下车检查一下底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继续开,耽误了送货时间的话龙老大生气了钱给少了我们怎么去跟罗老大交差?”
“行行行,妈的真的撞鬼了。”骂司机的那个大汉一脸抱怨地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向左看了一下,心里开始庆幸司机刹车及时,车刚好停在离山崖不到十米的地方。然后他打开手电筒,爬到车底,照了照车底盘,拍了拍,然后说了一句:“底盘没事!”然后从车底爬出来,突然他感觉颈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失去了知觉。
这时候,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惊恐万分地看见一分钟前还在用粗口骂他开车技术不好的人此时已经躺在车底,身首分离,大叫了一声,惊慌失措地点火,拉手刹,正准备倒车逃命,突然间,车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下,冲出了悬崖。
寂静昏暗的山间,响起了一声爆炸,吓走了两群飞鸟,燃起了三米高的火焰,冒出滚滚的黑烟。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悬崖边,轻轻地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那具又被车轮碾多了一段的尸体,摇了摇头,把那三段血肉模糊的东西一块一块地扔下悬崖。
也许这样的火葬,可以让你们想起什么是地狱。
2150年,中国,南粤五号太空城。
在虎鲸号飞走后的这一个月里,何昼基本上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他每天大致只有几件要做的事情:睡,被智能房间叫醒,吃饭,对着窗户发呆,跟进虎鲸号的状态,吃饭,睡。有几次,他差点想狠下心来把智能房间的闹钟功能关闭,因为他有几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把刺向何夜的那根黑刺斩断,然后在那场战役结束之后跟何夜、何月和二狗一起到一号太空城的那家正宗的老字号烤鸡店聚餐,总在拿起一根鸡腿的那一瞬间,闹钟就恰到好处地把他从美梦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但是,总还是要面对物是人非的现实,不是吗?何昼每次从美梦中醒来时,总会抬起头看一眼放在展示柜中的旋刃,马上就打消了关闭闹钟的念头。“总不能死在梦里了。”何昼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自言自语道。他设置了离开床之后,房间自动把窗收入墙壁中。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自己在不应该睡觉的时间段沾到床。在散漫的状态下,碰到床就会很容易有睡意。
“今天虎鲸号飞到哪里了?”何昼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因为在上个月的安保工作中,何昼没能够帮忙拦截住追击的飞船,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不可能帮到什么。但是这次行动已经算是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个与他相关的事情了,他也只能关注后续的情况了。
“虎鲸号已在一小时前与太空军总署失去联络。”智能房间答道,“失联前已飞过火星轨道。”
何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句:“失联的原因是什么?”
“目前失联原因还未知。”
何昼皱起了眉头,开始担忧虎鲸号的情况。在得知虎鲸号开启反物质动力加速之后能够达到超越目前地球上所有飞船的超高速度之后,本来何昼还挺放心的,至少虎鲸号在到达火星轨道之前不会被追上,如果追击飞船继续追到火星轨道,一定会被火星防线的舰队击毁。所以追击飞船的驾驶员最明智的做法只有放弃追击并返回地球自首。毕竟从追击飞船的体积来判断,它所能够储存的燃料和食物补给最多撑不过三个月。虽然利用休眠舱和反侦察设备能够在太阳系的某个角落避避风头,但根据现在的技术水平,没有哪一艘小型飞船能够让船员在脱离了地球、月球基地或火星基地的补给的情况下活过一年。
但是,实际情况却出乎意料。三天前,何昼才意识到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那就是追击飞船和虎鲸号的距离变化。如果说追击飞船的动力无法将它加速到与虎鲸号相同或者相差不大的速度,那么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距离上下波动的。也就是说,追击飞船很可能具有能够超过虎鲸号最高速度的速度。
想到这里,何昼已经猜到了虎鲸号的现状:“应该是被追上了。”他正想再问一次智能房间以确认虎鲸号是否被击毁的时候,彭松给何昼打了一个电话。何昼用右手的食指在空中逆时针转了一圈,确认接听这个来电。房间把彭松的画面投影到何昼面前。
“嘿,小何,你好!”彭松热情的笑脸在投影中显示出来。这时候何昼才发现他忘记让智能房间把摄像头对准门口了,现在显示在彭松那边的就是自己的正脸,突然显得有些慌张。
“啊!呃……彭队好!”何昼不知所措地回应了一句。
“哎?你这莫名其妙地尴尬是怎么回事?你平时不是很淡定的吗?”
“呃……”何昼挠了挠脸,眼睛到处看,不知道怎么回答。
“唉,好吧好吧,不调侃你了。你应该看到虎鲸号失联的新闻了吧?”
“嗯,看到了。太空军署那边有什么未公布的消息吗?”
“我倒是没有收到什么内部消息。但是我早上跟火星那边的战友联系过了,他也参与了太空联合军在火星防线的截击战。因为截击失败的消息掌握在联合军的手中,我们太空军总署没办法命令他们不公布消息,而且隐藏消息也意味着默认截击失败。所以等到这条消息被整理成新闻之后会公布出来,我就先提前告诉你了。”
“那,也就是说,追击飞船已经成功地从密集光网中逃脱并追上了虎鲸号吗?”
“是的。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我战友在撤退的时候打开超远距离能量探测雷达检测了虎鲸号和追击飞船离开的方向,在一个小时内并没有发生爆炸,而且两艘飞船的推进动力稳定了几秒之后,其中有一台飞船的推进能量减弱了,另一台的能量处于稳定状态。”
“所以……虎鲸号并没有被击毁对吗?”